第6章 黑水巷秘
他看向赵文启,眼神深邃如夜:“东翁,此事已非寻常官非或民间纠纷,乃幽冥邪祟作乱,逆乱阴阳。寻常衙役捕快恐难胜任,反而可能打草惊邪,甚至…成为新的目标。查访之事,需极度隐秘,须得…另寻他法,动用非常之人。”
赵文启此刻已是六神无主,全然依赖寒江雪:“一切但凭先生做主!需要什么,府库银钱,人手调度,乃至…乃至府衙密档,先生皆可便宜行事!只求…只求尽快平息此事!”
他将最大的权限和希望都寄托在了这位神秘的师爷身上。
寒江雪微微颔首:“事不宜迟,我即刻去办。东翁还需稳住心神,周巡抚那边,还需设法斡旋安抚,言辞需极其谨慎。”
他说完,不再多看那恐怖的尸体一眼,转身快步走出花厅,身影迅速融入门外冰冷的夜色之中,仿佛他本就属于那片黑暗。
赵文启看着寒江雪离去的背影,又看了一眼地上那恐怖诡异的尸体,猛地打了个寒颤,嘶哑着嗓子尖声呼唤心腹管家和王牢头前来,声音中充满了惊惶与狠厉的交织。
子时初刻,泗水城西,黑水巷。
这里是城市的阴影面,肮脏、混乱、潮湿,仿佛阳光永远无法真正照入。
低矮歪斜的棚屋挤作一团,散发着霉烂、污水和廉价劣质线香混合的刺鼻气味。狭窄的巷道地面泥泞不堪,堆积着各种难以名状的垃圾,黑暗中不时传来野猫厮打和老鼠窸窣跑动的声响。
在那间熟悉的、半嵌入地下的窝棚内,油灯如豆,光线昏暗得几乎无法视物。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得呛人的、廉价的檀香味、陈年纸张霉味、各种颜料化学味、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坟土和金属锈蚀混合的怪异气息。
窝棚的主人,哑巴洪,蜷缩在角落里一堆散发着馊味的破烂被褥中。
他比之前更加干瘦佝偻,皮肤如同失去水分的枯树皮,紧紧包裹着骨头,眼窝深陷,浑浊的眼珠几乎看不到一丝神采。
上次被那位神秘判官的气息惊走魂魄后,他大病一场,虽然侥幸未死,但元气大伤,对任何风吹草动都充满了惊惧,整日如同惊弓之鸟。
他正对着一面模糊不清、边缘破损的铜镜,用一把缺了齿的木梳,机械地、一遍又一遍地梳理着自己那几根稀疏灰白、粘连成绺的头发,动作迟缓而呆滞。
忽然,他梳理的动作猛地一顿!
那双浑浊不堪、几乎看不到神采的眼睛里,骤然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如同受惊老鼠般的惊疑与恐惧!
他侧着耳朵,努力地、极其专注地倾听着什么。窝棚外,只有风声呜咽,以及远处隐约传来的、更夫飘忽的打更声。
但哑巴洪苍老枯槁的脸上,肌肉却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抽搐起来。他干瘪的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喉咙里发出极其轻微的“嗬”声。
他仿佛听到了一种极其细微、却绝对不属于这巷弄寻常声响的异动——那是一种…若有若无、断断续续的、像是有人被死死捂住口鼻后发出的、极其痛苦的呜咽与呻吟声!
更可怕的是,那声音…那声音似乎并非来自外界,而是直接响在他的脑海里!
并且,那声音的来源方向…隐隐指向巷子最深处那一段早已废弃、连最胆大的乞丐都不愿靠近的、据说百年前曾是乱葬坑的废弃河湾!
他枯瘦的手死死抓住自己脏污的、油腻发亮的衣襟,指节凸起发白。
一种源自本能的、对某种极度不祥之物的恐惧,让他浑身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那柄破木梳“啪嗒”一声掉在污浊的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