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都诡画师木木木木子书

第7章 各方涌动

几乎在同一时间,漕帮总舵,那座把守着运河码头、气势森严如堡垒的宅院内。

虽是深夜,但厅堂内依旧灯火通明,人影绰绰。漕帮帮主“翻江龙”李霸天并未安睡。

他身材魁梧雄壮,满面虬髯,一双虎目开阖之间精光四射,如同猛虎巡狩。他穿着敞怀的锦缎短褂,露出古铜色的、布满伤疤和狰狞龙形刺青的胸膛,肌肉虬结,充满爆炸性的力量。

此刻,他正就着一碟酱牛肉和一坛烈酒,听着心腹手下压低声音的紧急汇报。厅堂两侧,站着几名气息精悍、太阳穴高高鼓起的漕帮头目,个个面色凝重。

“…千真万确,帮主!”汇报的是李霸天最信任的师爷,一个绰号“泥鳅”的干瘦中年人,他眼神闪烁,语速极快,“知府衙门里传出来的消息,虽然被赵文启那狗官强行压了下去,但咱们安插在衙门厨房和签押房的眼线都看到了!老书吏崔明,死得极惨!而且…死得邪门!根本不是绞肠痧!”

李霸天啃着牛肉的动作停了下来,虬髯阔脸上非但没有惧色,反而露出一丝混杂着残忍、兴奋与不屑的狞笑,他将酒碗重重一顿,声如洪钟:

“邪门?怎么个邪门法?肚子里有东西?还会说话?嘿!真他娘的稀罕!装神弄鬼!肯定是赵文启这厮新官上任,手脚不干净,捞过界了,得罪了哪路不该得罪的阴狠角色,被人用邪术算计了!想用这种鬼话来搪塞?”

“泥鳅”师爷凑近些,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惊悸:“帮主,眼线说,那崔明死前状若疯魔,拼命抓挠自己的肚子,胡言乱语,说…说里面的东西把他贪墨文庙银子的事全抖出来了…而且,好几个人都隐约听到…听到有非男非女的笑声从他肚子里传出来…死后,那肚子…还在动!”

厅内几个头目闻言,脸色都微微变了变,交换着惊疑的眼神。

李霸天眼中闪烁着江湖枭雄的狡黠与狠戾,大手一挥:“管它是真鬼还是假鬼!赵文启这半年处处想掐老子的漕运脖子,查我们的账,动我们的人,这次他惹上大麻烦,正是天赐良机!‘泥鳅’,你立刻去办两件事:一,给老子仔细查!动用所有关系,黑市上悬红,码头酒馆放话,老子倒要看看,是哪路神仙在泗水地界上搞风搞雨!二,趁机把码头泊位和‘水钱’的份额,再给老子抢回几分!赵文启现在焦头烂额,肯定顾不上这些!让兄弟们手脚干净点,但势头要猛!”

“是!帮主!”泥鳅师爷躬身领命,眼中闪过精明算计的光芒。

李霸天又灌了一口酒,抹了抹虬髯上的酒渍,冷笑道:“要是真有鬼…哼,老子倒要看看,是它的鬼爪子厉害,还是老子的漕船撞角硬!这泗水城的水路,只能有一条真龙!那就是老子‘翻江龙’!”

城北,青云观。

这是一座香火并不十分鼎盛、但历史颇为悠久、透着古朴清幽之气的道观。

夜深人静,观内只余几盏长明灯在殿堂内散发出微弱而祥和的光晕,供奉的三清道祖雕像在光影中显得慈悲而肃穆。

然而,须发皆白、面容清癯、颇有仙风道骨之姿的老观主玄诚子道长,此刻却并未在静室打坐。

他独自站在三清殿外的廊下,望着泗水城方向阴沉沉的、仿佛笼罩着一层不祥阴霾的夜空,手中缓缓捻动着一串光滑的柏木念珠,眉头紧锁,清亮的眼眸中充满了深切的忧虑。

他最器重的弟子,清虚,一个眉目清秀、眼神聪慧的年轻道士,悄步走近,低声将城内刚刚隐约流传开的、关于知府衙门闹鬼的骇人听闻的消息,详细禀告给了师父。

玄诚子听完,久久不语,只是仰头望着漆黑的天幕,手指下意识地掐动着,仿佛在推算着什么。他的脸色渐渐变得无比凝重,甚至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悸。

良久,他长长地叹息一声,那叹息声中充满了无力与悲悯:“冤孽丛生,邪祟自起。泗水城…漕运往来,聚财亦聚煞,百年沉浮,水下不知埋了多少恩怨骸骨…如今官场倾轧,人心贪戾,阴气日盛…这腹鬼现世,恐非偶然。其怨之深,其性之狡,非寻常符咒法事所能驱除。根源…怕是不在幽冥,而在…人心之鬼蜮啊。”

他低头对弟子清虚吩咐,语气沉重:“清虚,明日一早,你亲自带人多备朱砂、黄纸、艾草、雷击枣木。若有百姓前来求助,或城中有异常讯息,务必谨慎查看,尽力而为。但若…若真是那东西作祟…”

他摇了摇头,眼神中充满了深深的无奈与警示,“切记,不可轻易靠近,不可试图强行驱赶,更不可让其窥探尔等心神破绽。速速回报于我,再从长计议。”

清虚神色凛然,恭敬应道:“是,师父。弟子谨记。”

玄诚子又望向夜空,喃喃自语:“多事之秋啊…但愿…但愿这只是个开始,而非…一场更大劫难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