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都诡画师木木木木子书

第8章 “游戏”开始

丑时正刻,知府衙门书房。

炭火烧得极旺,几乎有些燥热,但赵文启却依然觉得浑身发冷,不住地来回踱步,每一次脚步声都空洞地回响在寂静的房间里,如同敲打着他紧绷欲断的神经。

他对面站着心腹王管家和牢头,两人皆是面色惨白,大气不敢出。

“处理干净了?”赵文启声音嘶哑地问。

“回…回老爷,按…按寒师爷的吩咐,都…都办妥了…”王管家声音发颤,“张大胆和李哑巴…已经…已经处理了…埋得很深…”

赵文启挥挥手,让他们下去,整个人如同虚脱般靠在书案上。

就在这时,书房门被轻轻推开,寒江雪去而复返。他带进来一身冰冷的夜气,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更加深邃锐利,仿佛这短短时间内,他已像一柄无声的匕首,探查到了这座城市最阴暗角落的许多秘密。

“如何?寒先生?可有什么线索?”赵文启如同溺水者看到浮木,猛地扑过去抓住寒江雪的胳膊,急切地问道,眼中布满血丝。

寒江雪轻轻挣脱,神色凝重地摇了摇头:“城内暂时未有类似病例上报。但…”他话音一顿,压低声音,仿佛怕被什么无形之物听去,“我方才以秘法感应,察觉城中阴气流向有异,尤其城西黑水巷、码头漕帮总舵附近,以及…这知府衙门地下,似有极淡的、与此物同源的阴邪气息残留,飘忽不定,难以追踪,仿佛…在试探,在窥伺。”

赵文启的心猛地沉了下去,跌入冰窖。

寒江雪继续道:“此物无形无质,善于隐匿,更能窥探人心弱点,寻常方法极难寻觅其踪。为今之计,恐不能坐等其再次现身,必须…主动出击,设饵垂钓。”

“设饵?”赵文启愕然。

“然。”寒江雪目光扫过书房内琳琅满目的古玩珍宝,最后落在赵文启那张宽大的、摆满了公文案牍的书桌上,眼神意味深长,“此物既以人心阴私为食,尤喜盯上心有亏欠、压力沉重之辈。东翁可还记得,崔明临死前,那腹鬼最先提及、最为执着之事为何?”

赵文启一愣,随即脸色煞白如纸:“是…是修缮文庙的三百两银子!”

“正是。”寒江雪点头,眼神锐利,“此乃其显现之初,最执着之‘债’,或是其与此地因果纠缠最深之节点。或许可从此处着手。明日,东翁可大张旗鼓,下令彻查文庙修缮账目,成立专案,尤其重点追查那三百两亏空之去向,摆出绝不姑息、一查到底、甚至要牵连深挖的姿态。动静越大越好,最好让全城皆知,尤其是…让某些人感到压力。”

赵文启愕然:“这…这不是自揭其短,授人以柄吗?周大人那边…还有钱转运使、孙百万他们,恐怕…”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寒江雪冷静分析,眼中闪烁着智慧与风险并存的光芒,“此举一则可向周巡抚表明东翁雷厉风行、严查弊案、整肃吏治之决心,或可稍缓其问责之意,甚至可能借此扳回一城。二则,也是最重要的,以此事为焦点,聚阳世之‘讼’气,或可强烈刺激那腹鬼再次关注与此相关之人事。它若真与此‘债’牵连极深,或许会按捺不住,再次现身…或寻找新的、与此事相关的宿主…届时,或有机会捕捉其踪迹,寻得克制之法。”

他看向赵文启,语气变得极其严肃:“当然,此举亦有极大风险。犹如火中取栗。若那邪物不上钩,反而迁怒于东翁…或是被查账目牵扯出其他…不相干的事端,引来更大麻烦…东翁需有心理准备。”

赵文启闻言,脸色变幻不定,内心剧烈挣扎。寒江雪此计,无疑是一场豪赌,赌注是他的官位,甚至可能是身家性命。

但眼下,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他想起周巡抚冰冷的眼神,想起那蠕动的腹部,最终,对仕途的贪恋与对妖鬼的恐惧压倒了一切。

他咬咬牙,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赌徒般的狠色:“就依先生之计!明日我便升堂,下令严查!一查到底!”

寒江雪微微颔首:“我会在暗中布置一切,以期有所收获。东翁也需早作休息,明日…还需东翁唱好这出戏。”

说完,他再次告辞,身影隐入门外更深的夜色中,仿佛他本身就是这无尽黑夜的一部分。

赵文启独自留在书房,看着跳动的烛火,手中紧紧攥着一份关于文庙修缮的旧卷宗,心中充满了巨大的不安与孤注一掷的疯狂。

而就在此时,远在城西老鸦坡乱葬岗深处。

两个被灭口的汉子早已魂归地府。

那处新翻的、被胡乱踩实了的泥土之下,深处…

那个被生石灰和烈酒覆盖、被七重浸血麻绳捆缚、贴满了符箓的陶瓮,似乎…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瓮中,那微微蠕动的腹部,仿佛跨越了空间的距离,清晰地感应到了城中知府衙门内,那股被刻意挑动起来的、关于“文庙修缮银”的强烈“讼”气、贪念与恐惧…

一声极其细微、充满贪婪、期待与残忍戏谑的、非男非女的低笑声,仿佛穿透了厚厚的陶瓮与泥土,在死寂的乱葬岗上空幽幽地回荡了一下,又迅速消散在凛冽的夜风之中。

“桀…桀桀…新的…游戏…开始了…有趣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