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冰河问鼎
凛冽的寒气如同实质的屏障,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与血腥。
整条竼河已被赵嫣以灵雪剑灵无上妙法生生冻结三日,河面化作一片光滑坚硬的琉璃镜面,倒映着铅灰色的天空。
河底深处,淤泥与残骸被灵雪之力强行排开、冻结,现出一方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巨大石台。
石台纹路古朴,中央赫然横卧一具女子尸身,身着早已褪尽华彩的残破宫装,面容竟如生时,只是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她双手紧握胸前,指骨嶙峋,死死攥着一卷色泽暗沉如凝血、非帛非革的物事,边缘露出几个模糊却力透千钧的字迹:“龙脉嫁接之术,需至亲骨血为引!”
任玄站在冰层边缘,目光如鹰隼,穿透数丈深的清澈寒冰,死死钉在那行字上。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头剧痛。“至亲骨血…至亲骨血…”
他口中喃喃,声音干涩嘶哑。
林风那癫狂扭曲的面容,血咒禁锢的痛苦,还有祖父任风逍枯骨旁那血书遗命“毁鼎释龙脉”,无数碎片疯狂撞击着他的思绪。
父亲任贤君,你到底做了什么?又留下了怎样一个解不开的死结?
他猛地从怀中掏出那本随身携带、已然泛黄卷边的任氏宗谱。
指尖颤抖着,急速翻动。宗谱内页夹着一张早已褪色的旧纸,上面用稚拙的笔触画着一个孩童模糊的轮廓,旁边歪歪扭扭地写着“玄儿”二字。
更触目的,是纸上贴着半枚碎裂的玉佩拓印,那云纹与龙形,分明与河底女尸腰间所佩之物同出一源!这孩童,正是幼年的林风!而这玉佩,竟属于这沉尸河底、身份成谜的前朝女子!
“是它…真的是它…”任玄心神剧震,仿佛有惊雷在脑中炸开。
兄长幼时视若珍宝、后来莫名遗失的半枚玉佩,竟与这河底女尸紧密相连!
这女子是谁?林风,与这前朝秘辛又有何关联?难道那“至亲骨血”……
“咳…呃!”
一声压抑不住的痛楚低吟自身侧传来,打断了任玄翻腾如沸的思绪。只见赵嫣脸色煞白如雪,原本清冷坚韧的眸子此刻盈满了痛苦与难以置信。
她一只手死死捂住心口,另一只手撑在冰面上,娇躯剧烈颤抖,仿佛有无数冰针正从内腑向外穿刺。她猛地俯身,一口鲜血狂喷而出!
那血并非鲜红,而是粘稠如墨,其中竟夹杂着无数细碎、闪烁幽光的冰晶!黑血落在晶莹剔透的冰面上,发出“嗤嗤”的轻响,如同强酸腐蚀,瞬间蔓延开一片蛛网般的细微裂痕,缕缕阴寒刺骨的灰白气息从中升腾而起!
“嫣儿!”
任玄骇然变色,一步抢上,伸手欲扶。指尖触及赵嫣肩头,一股钻心蚀骨的寒意瞬间顺着经脉逆袭而上,激得他浑身一颤。
“别…别碰我!”
赵嫣猛地抬头,嘴角还挂着那诡异的黑血冰晶,眼神却锐利如刀,死死盯着河底祭坛女尸腰间那半枚玉佩,“那玉…那玉在动!祭坛…祭坛下有东西!”
任玄循着她的目光望去,心脏骤然缩紧!只见那女尸腰间的半枚玉佩,在灵雪之力与某种未知气息的激荡下,竟真的在微微震颤!
玉佩下方的祭坛石面,一条极其细微、先前绝未发现的缝隙悄然显现,缝隙边缘隐隐渗出与赵嫣呕出黑血同源的、令人心悸的灰白寒气!
“噗!”
赵嫣再次呕出一口黑血冰晶,身体软软向后倒去,气息瞬间萎靡到了极点,周身弥漫的冰魄灵光急剧黯淡,仿佛风中残烛。
“撑住!”
任玄肝胆欲裂,再顾不得那诡异的寒气,一把将赵嫣冰冷颤抖的身躯揽入怀中。
掌心内力毫无保留地渡入她后心,却如泥牛入海,只觉她体内似有无数道阴寒歹毒的气流在疯狂乱窜,蚕食着她的生机,更不断消磨着他渡入的内力!
“岛主!有异动!”
姚昌祉低沉的声音如同磐石,打破这短暂的死寂。
他身形如铁塔般屹立,穿云枪斜指河心,锐利的目光穿透冰层,锁定了祭坛缝隙,“寒气源头在祭坛之下,正与赵姑娘体内的邪毒呼应!”
郗娅一身素衣立于冰河边缘,乌发在寒风中微扬,深邃的眼眸扫过赵嫣呕出的黑血冰晶,又掠过河底那震颤的玉佩和渗出的寒气,眼底闪过一丝冰封般的了然与凝重。
她并未多言,只是玉手微抬,玄阴剑那幽蓝的剑尖遥遥指向河心祭坛。一股无形却更加凛冽深沉的寒意弥漫开来,仿佛连空间都要冻结。
阙素紧随郗娅身侧,无痕剑悄然出鞘半寸,冰冷的剑锋映着她绝美而肃杀的容颜。
她看向任玄怀中气若游丝的赵嫣,又瞥了一眼河底,红唇紧抿,眼神复杂难明。
“任少侠,赵姑娘所中之毒非同小可!”
苏明月快步上前,声音带着医者特有的沉稳与急切。她迅速打开随身的精巧药箱,指尖寒光一闪,数枚细如牛毛的银针已精准刺入赵嫣几处大穴。
银针入体,赵嫣周身乱窜的灰白寒气似乎被强行束缚了一瞬,但针尾竟瞬间凝结出细小的冰霜。
“此毒阴寒歹毒至极,已侵入心脉,与某种极阴秽的邪力同源!
必须尽快找到源头,否则……”她秀眉紧蹙,话未言尽,但其中的凶险已不言而喻。
“源头…就在
玉佩的震颤越发剧烈,那道缝隙中渗出的灰白寒气也越来越浓,竟隐隐凝聚成一张模糊、扭曲、充满怨毒的人脸轮廓!那人脸空洞的“眼睛”,仿佛穿透了厚重的冰层与河水,直勾勾地“盯”着岸上众人!
“装神弄鬼!”
周云鹏一声沉喝,声如洪钟,震得冰面嗡嗡作响。
他高大刚毅的身影向前踏出一步,手中青阳剑清越龙吟,剑身青光暴涨,一股堂皇正大的灼热剑气勃然而发,直指河心那邪气凝聚的人脸!“青阳弟子听令!结‘离火焚邪阵’,助我破开这妖氛!”
“是!”赵铁柱声如闷雷,精铁长棍“咚”地顿在冰面,裂纹四散。
他魁梧的身躯肌肉虬结,气血如烘炉燃烧,将周遭寒意都逼退数尺。王小山身形灵动如风,风云剑带起一片迷蒙青光,剑气锐利而迅疾。
陈风行、李寒星、黄鹤飞等人各占方位,气机相连,炽热刚猛的内力如同无形的火焰锁链,瞬间将河心那团邪气锁定!
青阳派众人内力所聚的灼热气息与祭坛缝隙涌出的阴寒邪气轰然对撞!
冰面上发出刺耳的“嗤嗤”声,大片白雾蒸腾而起,视线一片模糊。
冰层在冷热剧变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裂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开来!
“就是此刻!”
任玄眼中精光爆射!他抱着赵嫣,身形不退反进,如同离弦之箭,竟朝着那冰层裂纹最密集、寒气与热力交锋最激烈的河心祭坛正上方,猛地踏了下去!
“咔嚓——轰隆!”
本就濒临破碎的冰层在任玄蕴含巨力的一踏之下,轰然塌陷!巨大的冰块混合着浑浊的河水冲天而起!
任玄护着赵嫣,如同陨星坠地,冲破水幕,朝着那祭坛中央的女尸与震颤的玉佩直落而下!
下坠的瞬间,任玄的目光死死锁定了女尸紧握血书的手腕下方——祭坛石面那道缝隙的边缘,在剧烈震荡和寒气冲击下,一块巴掌大小、颜色略深的石板竟微微翘起了一角!石板之下,似乎压着一方非金非玉、边缘雕刻着狰狞鬼面的漆黑令牌一角!
“天魔令?!”一个惊雷般的名字在任玄心头炸响!
他曾在祖父任风逍遗留的残破笔记中见过关于此物的模糊记载,乃邪道魁首信物,所至之处,群魔乱舞!
就在他心神剧震,即将看清那令牌全貌的刹那——
“岛主!青阳派内有变!”
姚昌祉低沉急促的声音如同炸雷,穿透了水声与冰块的碎裂声!
他不知何时已挡在郗娅身前,穿云枪斜指青阳派众人方向,枪尖寒芒吞吐,杀气凛然。
一封被内力烘干的密信被他闪电般递到郗娅眼前。
郗娅幽冷的眸光在密信上只一扫,周身那冻结万物的寒意骤然暴涨十倍!
玄阴剑发出一声尖锐的嗡鸣,剑身幽蓝光华大放,仿佛九幽寒泉喷涌!
她缓缓抬头,深邃如寒潭的目光,如同两道冻结灵魂的冰锥,越过混乱的冰水雾气,精准无比地刺向青阳派阵中一个身影——那原本手持玉简、面带睿智微笑的资深长老,陈风行!
阙素的无痕剑几乎在同时发出清越震鸣,冰冷的剑锋悄然转向,锁定了同一个目标。
她绝美的脸上再无半分复杂,只剩下刺骨的杀意,红唇微启,吐出的话语比玄冰更冷:“陈长老,好深的心机,好毒的算计!任贤君当年之事,你究竟参与了几分?”
陈风行脸上那惯常的、带着智慧光芒的从容笑容,在郗娅和阙素那蕴含着滔天恨意与彻骨寒意的目光逼视下,如同春日残雪,瞬间僵住、凝固,继而一点点碎裂剥落,露出了底下深藏的、令人心悸的阴沉与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