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前尘如烟〔爆更5500字〕
月阳城杨宅，药香混着清心玉莲气，凝若实质。内室榻上，赵嫣面色苍白如雪，霜发褪去死寂，墨色悄然滋生，脆弱如失温玉雕，仅余一丝微息维系生机。
苏明月凝立榻前，月白长衫无风自动，眉宇凝锐。
九根青芒流转的“青阳神针”列阵，金芒莲子与焦黑九死还魂草茎气息迥异。
任玄拳握骨节发白，嘶声道：“苏长老，嫣儿她……”
苏明月眸沉如古井：“三者合一，方有一线生机。然赵姑娘本源枯竭，如干涸河床，强行注生机，凶险万分！”
她目光如炬，“需你《守门要术》至阳内力，护其心脉识海！更需……万籁俱寂！一丝外魔侵扰，功败垂成！”
“粉身碎骨，亦护她周全！”任玄斩钉截铁，盘坐榻前，双掌虚按赵嫣心口眉心，醇厚内力化作无形壁垒。
苏明月心念归一，素手飞扬。青芒如电，刺入百会！
针阵勾连，生机循环骤成！莲子金芒炽盛，磅礴生机如洪注入枯脉！
“呃啊——！”赵嫣剧颤，嘴角沁血！
九死还魂草茎没入金芒！毁灭与重生之力爆发！
狂暴生机化雨，滋养枯脉。苏明月双针如电，稳守核心。
任玄心神凝聚，内力奔涌护持。
他清晰“感觉”到，一股磅礴温暖生机在赵嫣体内复苏、壮大，如春芽顶开冻土！
呼吸渐稳，死气消散，墨色蔓延发梢。
“成了……”苏明月收针，疲惫欣慰。
任玄心弦稍松，百感交集。
然，最后一针离体刹那——
嗡！！！
一股洪荒亘古、凌驾众生的浩瀚威压，自赵嫣体内爆发！
空气凝滞如万载玄冰！器物嗡鸣！天光骤黯！
赵嫣眉心，一点璀璨、冰冷、孤高清绝的淡金星印，骤然浮现，一闪而逝！
其神韵，竟与司徒琼音印记惊人相似！
血脉悸动，同时在任玄与初醒赵嫣心湖荡开！
“‘天命…神女’？！”苏明月脸色剧变，失声惊呼，眼中尽是震撼与敬畏！
室内骤冷，非秋寒，乃雪山绝顶之寂寥。
一道身影，不知何时已悄立门内阴影。
来人麻衣布袍，身姿挺拔如古松，背负一柄形制古拙的长剑。
面容清癯，须发皆霜，皱纹深刻如斧凿，惟有一双眼眸，深邃如古井深潭，蕴着沉淀了无尽岁月的孤高与沧桑。
目光扫过，空气都仿佛凝滞。
他视线越过苏、任，最终复杂地落在昏迷的赵嫣身上。
审视、惊异，更有一丝穿透了漫长时光的……痛惜？
苏明月看清来人容貌，瞳孔骤缩，如遭雷殛，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剑…剑圣’？云…云澄飘前辈？！您…您竟尚在人间？！横山一役至今……三百春秋！江湖皆言您……”
“江湖传言，多不可信。”
云澄飘声音平静无波，如同山间冷泉，却自有一股令人屏息的威严。
他并未理会苏明月的震惊，缓步上前，在赵嫣榻前三尺处停下。
未触赵嫣身体，只缓缓抬起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
指节嶙峋，指尖萦绕着一层肉眼可见的、近乎透明的氤氲寒气，凝而不散。
“凝神指。”他低语。
指尖微光一闪，氤氲寒气骤然分化，如丝如缕，精准没入赵嫣眉心与心口数处要穴。
滋——！
室内温度骤降！地面、桌案、药碗，瞬间凝出薄薄白霜！
赵嫣体内原本隐隐冲突的灵雪与寒毒之力，竟被这精纯到极致的指力奇迹般短暂平息。
云澄飘收指，负手而立。
他凝视着赵嫣眉心那已然隐去、却在他感知中留有淡痕的星辰光印，声音低沉而肯定，带着洞悉天机的穿透力：
“‘天命神女’之体已启……缪氏血脉……‘聚元神术’的残痕……竟在此女身上重现。”
他的目光转向赵嫣腕内侧那细微搏动的朱砂红点。
“‘哀情蛊’……异动之源，在泰垠堡。”
“前辈！”任玄一步上前，深深拜倒，声音嘶哑急迫，“求前辈出手，救她性命！任玄愿付出任何代价！”
云澄飘的目光落在任玄身上，那深邃眼眸仿佛能洞穿他的灵魂。
他缓缓摇头，声音带着一种勘破世事的淡漠：“生机一线，系于‘竼河源头’。
她的命途，亦系于你自身的‘天命无违’之道。吾此来，只为点醒迷津，非为逆天改命。”
言罢，探手入怀，取出一物，抛向任玄。
任玄伸手接住。入手冰凉沉重，乃一枚巴掌大小、非金非木的古朴令牌。
青铜暗沉，边缘磨损沧桑。其上镌刻奇异扭曲纹路，似云似水似古符，透出苍凉莽荒气息。
令牌入手瞬间，任玄体内内力微微一滞，仿佛与令牌沉寂之力产生微弱共鸣。
其纹路，隐隐与太清武院古老殿阁的石刻遥相呼应。
“此物或可指路。”云澄飘言简意赅。
一直蜷缩角落的王小山，此刻目光死死锁住令牌，失声叫道：“这纹路！藏书阁！最底层那几块磨秃的地砖角上！一模一样！”
云澄飘未置评。他最后深深看了任玄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带着穿透漫长时光的审视与一丝难以察觉的叹息。青衫微动，身影已飘然至门外庭中。
就在他身影即将融入庭院夜色之际，身形微顿，一句低沉如耳语、却清晰如九霄惊雷的话语，悍然送入任玄耳中：
“你与你祖父任风逍……当年一般执拗。小心……横山故人。”
话音袅袅，身影杳然。惟余那彻骨寒意与石破天惊之语，在任玄脑海中疯狂回荡，掀起滔天巨浪！
横山故人？！
祖父任风逍……当年在丹霞山横山一役，究竟与谁结下了不死不休的旧怨？
这沉寂数百年的阴影，竟化作索命毒藤，悄然缠向了他任玄？！
寒意，自脊椎直冲天灵！任玄猛地低头，紧握手中那枚冰凉沉重的古令，其上扭曲纹路在昏光下诡谲莫名。祖父的恩怨…父亲任贤君在太清武院的旧事…这令牌又指向何方？
“呃…咳咳……”榻上传来痛苦轻咳。
任玄霍然转头。
赵嫣黛眉紧蹙，指节攥被泛白，刺目鲜红正从唇角蜿蜒而下。
“嫣儿！”任玄抢至榻前。
苏明月早已俯身探查，神色凝重无比：“‘哀情蛊’……被点出根源刺激，反噬加剧！泰垠堡……刻不容缓！此蛊已缠她初醒天命本源，源头不解，反噬一次凶过一次，直至……”
任玄目光扫过赵嫣痛楚面容、刺目鲜血，落回掌心冰冷古令。
横山杀机！泰垠蛊毒！祖辈恩怨！父辈谜团！
千钧重担轰然压下。
他猛地攥紧令牌，棱角深硌掌心，尖锐痛感令混乱思绪瞬间沉凝如铁。
俯身，指腹极轻、极柔地拭去赵嫣唇边血痕，动作温柔得不可思议，与他眼中那决绝燃烧、仿佛能焚尽一切阻碍的火焰形成了惊心动魄的对比。
“泰垠堡。”*三字迸出，冷硬如铁。
窗外，浓重夜色深处，北方天际，一道惨白扭曲的闪电无声撕裂厚重云层，瞬间照亮丹霞山脉那狰狞如巨兽獠牙的险峻轮廓——横山故地！旋即陷入更深黑暗。滚滚闷雷，如同远古巨兽压抑的咆哮，正隐隐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