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归途暗涌
太清武院废墟浸在晨雾里，残垣焦土，血气未散。周清源领着残存弟子默然清理，人人面如死灰。
任玄立于断壁边，目光扫过疮痍，最终落定。赵嫣躺在一副特制竹担架上，内衬软垫，几处要害缠着苏明月连夜加固的冰蚕丝。
她仍沉睡在冰莲虚影中，面色惨白，眉心冰莲印记散着微光，与莲根处蛰伏的墨色邪咒僵持。
苏明月将一只冰凉玉瓶塞入任玄手中。
“九死还魂草，仅此一份。”她脸色亦苍白。眼神复杂。
“赵师妹体内两股气机相持，冰莲虚影耗她元气。路途凶险，万不可再受震荡邪侵。担架有机括，遇险按此……”
她急促指点几处暗钮，眼神复杂，“当心前路。”
太清武院弟子列队送行，周清源拄剑老泪纵横：“此去山河鼎，愿苍天佑护我武院弟子。“
王小山背着鼓胀包裹，眼眶通红：“师兄放心！武院有我们！定要救回赵师姐……替死去的兄弟报仇！”拳头攥得死紧。
任玄默默收起玉瓶，看一眼担架上沉睡的爱人，肩上似压着千斤重担。
他对周清源、苏明月等人深揖：“保重！”俯身抬起担架前端，动作轻如捧水。
两人一前一后，在众人忧切目光中踏上归途，行至日暮……
离了太清地界，窥伺的目光便如附骨之疽。初时只是些鬼祟探子，远远吊着。任玄心中雪亮，不过豺狼前哨。
第一拨袭击来得猝不及防——
三名黑衣人从枯树梢跃下，暗器破空声如毒蜂出巢。
任玄左手护住担架前端，右手长剑已然出鞘，剑光划破夜幕，剑法较之往日多出几分沉稳。他不再一味求快，而是借马背起伏之势，将“天命无违“剑法融入地势，剑势忽高忽低，正中敌人破绽。
“锵！“一名黑衣人长剑折断，其余两人对视一眼竟不恋战。任玄勒马查看，地上散落的信封上赫然钤着“鬼王山“暗纹。
忽闻林中一声厉喝：“追！”
远处传来号角，月色下刀光如蛇。
行至荒僻山隘，七八条蒙面身影自两侧陡坡扑下！刀光狠辣，戾气扑面。
“留下女人和东西！”为首者嘶吼，亡命之徒的贪婪毫不掩饰。
“找死！”任玄眼中寒光骤闪。他轻轻放下担架，示意王小山守护。身形不退反进，迎着刀光，右手并指如剑，倏然点出！
这一指，气象迥异。动作沉凝，却引动周遭气流微旋，仿佛与脚下嶙峋山石浑然一体。
一股厚重如山的“势”，随指风弥漫。
嗤！嗤！嗤！
指风破空，竟从那密织刀网缝隙中穿过，精准点中数名悍匪持刀手腕！
“呃啊！”
惨叫声起！腕骨立折，钢刀坠地！那匪首更被一股沛然巨力震飞，撞上山岩，口喷鲜血，眼中只剩骇然！
“滚！”任玄低喝，声如闷雷滚过隘口。
余匪魂飞魄散，扶起同伙，鼠窜而去。
任玄收指，闭目一瞬。体内那丝与玄铁密令碎片相连的奇异感应，因方才一击似乎更清晰了些。
血液中淡金光泽微闪，对周遭感知、自身力道掌控，皆更上层楼。此乃“天命无违”心境，初融“地势”之功！
“师兄，你的功夫……”王小山瞠目。
“稍有进益。”任玄语淡，俯身重抬担架，“走。”
此后数日，袭扰不绝。时而三五悍匪拦路劫掠，时而行踪诡秘、招式带着军伍痕迹的探子突袭，更有一次，撞上数名身法鬼魅、出手阴寒的黑衣人，路数分明出自鬼王山！
曹阉贼党，乃至鬼王山，皆未死心！
任玄且战且行，以战砺剑。他手中精钢剑虽非神兵，在他催动下竟隐现风雷之声。剑法愈发洗练。
或以“地势”固守，稳如磐石，令强攻无功；
或以“天命”意志为引，骤然暴发，剑出如电，直取要害。
对体内玄天令奇异之力的运用，也渐窥门径，虽难持久，却能于危急时增威驱邪。
每至夜宿，寻得隐秘处，任玄必先查看赵嫣。
他小心为她擦拭面颊，将苏明月所赠丹药化水，一点点耐心喂服。篝火旁，他常握着她冰凉的手，低语路途见闻，追忆横山往事，眼中惟余化不开的温柔与决绝。
王小山默守一旁，心绪翻涌。
这日，夕阳如血，染透层峦。山势渐险，怪石狰狞，深谷中溪流奔腾咆哮。
“师兄，前头……是紫电洞？”王小山指着远处一片夕照勾勒的险恶石崖。
任玄脚步顿住。旧地重临，记忆翻涌——
当年，正是在这紫电洞左近，初遇那位剑法超绝、亦敌亦友的孟星魂，一场激斗，惺惺相惜。
洞中诡谲紫电，犹在眼前。
物是人非。己身血仇未雪，挚爱沉疴缠身，而孟兄……自泰垠堡一别，杳无音讯。
感慨方生，一股凌厉警觉骤然攫住心神！
风中，隐隐传来金铁交鸣！更有……一道极其熟悉、阴寒刺骨、仿佛能冻髓裂骨的指风破空锐响！
销魂断骨指？！
任玄瞳孔骤缩！鬼王山绝学！他们在此作甚？
为寻孟星魂当年提及的《清心剑典》线索？抑或……与林风师兄有关？
“小山！护好赵姑娘！藏身巨岩后，启动机括！我不归，绝不可出！”
任玄语如疾电，不容置疑。他放下担架，指向不远处一块巨岩。
“师兄当心！”
王小山深知厉害，立时照办。
任玄深吸一气，体内奇异力量流转周身，气息顿敛，如石融影。
身形如夜枭，悄无声息掠向紫电洞。
洞口血腥刺鼻。任玄屏息贴壁，凝目内望。
洞内深处，昏暗微光下，数条鬼王山黑袍身影正围着一人狂攻！
指风凄厉，刀光狠绝！
被围者身形踉跄，血染衣袍，显是苦战力竭。然其掌中长剑依旧凌厉！
剑光点点，若寒夜孤星，纵在围攻下左支右绌，却总能在千钧一发之际，以不可思议之角度刺出，迫敌回防，剑意孤傲决绝！
看清那人染血侧脸，任玄心头剧震——孟星魂！
竟是他！为何在此？又怎遭鬼王山围攻？
更令任玄目光一凝者，孟星魂虽狼狈不堪，却死死护住身后一处低矮石台。
那石台之上，赫然置有一物！
一块巴掌大小、边缘崩缺、通体黝黑、饱浸岁月风霜的金属残片！
残片表面，隐约可见古老玄奥的星辰刻痕！
鬼王血案遗失的玄铁残片？！
任玄脑中电光石火！此物竟在此处！
恰在此时，一名鬼王山高手觑得孟星魂破绽，一记销魂断骨指，裹挟蚀骨阴风，直插其后心！
孟星魂回剑不及！
生死一瞬！
“孟兄当心！”
任玄再难按捺，清啸声起，身形如离弦怒箭自洞口阴影中暴射而出！
他未直撼指风，并指如剑，一道凝练厚重、引动脚下石地微颤的指劲，后发先至，直取偷袭者太阳穴！
围魏救赵！
偷袭者骇然色变，顾不得伤人，仓促回掌格挡。
砰！
指掌交击，偷袭者只觉一股沉如山岳、内蕴奇震的力道透臂而入，整条膀子瞬间酸麻，闷哼跌退。
变故突生，洞内攻势骤歇。
孟星魂压力顿减，回剑逼开身侧之敌。
他喘着粗气，血污满面，见来者竟是任玄，疲惫眼中爆出狂喜，旋即化为更深的焦灼！
“任兄？！速退！他们目标是……”嘶喊声因力竭而喑哑。
话音未落——
任玄怀中玄天令碎片，骤然爆发出刺耳欲裂的尖鸣！仿佛遭遇天敌！
一股源自九幽最深处的阴寒邪力，如同无形冰锥，狠狠刺入任玄灵台！
这邪力，绝非眼前鬼王山高手所发！
它……源自孟星魂身后，石台上那块静静躺着的、刻有星图的玄铁残片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