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铜匣问心
青铜巨门那苍茫浩瀚的气息如同实质的潮汐,冲刷着破碎的武库。
门扉上古老的铭文流淌着跨越万古的幽光,那细微门缝中泄露出的本源之气,引得任玄体内《龙象焚天功》的赤阳内力与赵嫣的灵雪本源微微共鸣,如同久旱逢霖。
战场上幸存者的目光,皆被这突兀出现的门户牢牢攫住,惊疑不定。
就在这死寂的震撼中——
“嗡…喀啦啦…”
一阵沉闷的机括转动声,自那青铜巨门紧闭的门缝深处传来。
紧接着,一块约莫三尺见方、布满厚重铜绿与暗沉锈迹的方形之物,竟缓缓从门缝中“挤”了出来!
它悬浮于门前数尺虚空,锈迹之下,隐约可见繁复到令人目眩的细密纹路,透着一股冰冷、沉重、仿佛承载着无尽岁月与秘密的威压。
铜匣令!
“小心!”任玄低喝,下意识将重伤的赵嫣护在身后。这铜匣出现得太过诡异。
倚靠在断柱旁,气息已如风中残烛的郗娅,浑浊的老眼死死盯住那铜匣。
她腰腹间被冰封的巨大伤口,因这铜匣的出现而微微震颤,冰层下渗出更多暗红。
一股源自守护者血脉深处的悸动,驱使她猛地抬起枯瘦如柴的手,不顾一切地隔空虚抓向那铜匣!
“呃啊——!”
指尖触及铜匣虚影的刹那,郗娅如遭雷击!枯瘦的身躯剧烈颤抖,眼眶瞬间崩裂,两行血泪蜿蜒而下!
一股庞大无匹的意念洪流,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狠狠灌入她残破的识海!
她猛地昂起头颅,脖颈青筋暴起,喉咙里发出嘶哑到不似人声的尖啸,每一个字都如同从血泊里捞出:
“七问非考功…乃测人心!匣开…答错一题…天地倾覆!”
血泪顺着她沟壑纵横的脸颊滴落,触目惊心。这用生命嘶吼出的警示,如同丧钟,敲在每一个幸存者的心头!
“七问?测人心?”
任玄心头剧震,目光如电般扫向那悬浮的铜匣。
只见布满铜绿锈迹的匣面,在郗娅触碰后,竟开始微微发光。
那些由幽暗光线勾勒出的古老篆字,如同活物般在匣面缓缓游走、显现:
武道何为?
这并非询问招式境界,而是直指武者立身之本!
“护苍生!守道义!破万法!”
任玄没有丝毫犹豫,声如洪钟!
这三个答案,早已在他破开惑心莲台、折枪为犁之时,便刻入了骨髓!
他猛地擎起那柄枪头,已化为敦厚铁犁的镇狱龙枪。
以犁为笔,以残存的九煞罡元与赤阳内力为墨,对着那铜匣表面“武道何为”的篆字,凌空奋然疾书!
犁尖划过虚空,带起沉凝厚重的罡风,三个由纯粹意志与刚猛内力凝成的大字,如同烙印般,轰然印在铜匣之上:
护!
守!
破!
字成刹那,铜匣表面幽光骤然一亮,那“武道何为”的篆字缓缓隐没。紧接着,第二个篆字浮现:
劫临何择?
铜匣幽光流转,一股无形的压力骤然降临!
武库废墟中,残余的邪气、弥漫的杀意、乃至人心深处的贪婪恐惧,仿佛都被这铜匣引动,化作道道黑气,如同无数怨毒的手臂,猛地抓向悬空的铜匣,欲将其拖入毁灭的深渊!
“任玄!”
赵嫣银发染血,眼神却冷冽如冰。她强提丹田最后一丝灵雪本源,手腕一震,灵雪剑发出清越长吟!
她没有去书写答案,而是将剑尖对准了铜匣下方那片崩塌倾斜的虚空!
剑尖疾点!并非杀招,而是引动!
一股至精至纯的灵雪寒元,自剑尖倾泻而出,并非攻击,而是如同最精妙的画师。
以天地为卷,以寒光为墨!
剑尖过处,寒气凝结,竟在虚空中飞速勾勒出一幅幅微小却清晰的众生之相——
有壮士浴血守城,刀卷刃折而不退;
有医者施针救人,内力枯竭仍不辍;
有稚童在废墟中捧起清水,喂给受伤的雀鸟…
正是那惑心莲台中,曾助他们破开心魔的“众生相”!
“凝!”
赵嫣厉叱,剑势陡转!那被勾勒出的无数微小“众生相”,在剑尖引动下,竟引动天地间残留的至阴寒气,瞬间化作一道道晶莹剔透、流转不息的冰晶锁链!
锁链纵横交错,如同最坚固的河网,又似一座微缩的冰川剑阵,将悬浮的铜匣稳稳托住、护持其中!
任凭下方怨气黑手如何撕扯,冰河剑阵纹丝不动!
劫临何择?答案不言而喻——护持众生,即为抉择!
铜匣幽光再亮,“劫临何择”篆字隐去。第三个字浮现:
力极何用?
这一次,铜匣表面幽光陡然变得灼热刺目!一股庞大无匹的吸力自匣中爆发!
目标并非实物,而是战场废墟中散落的、那些曾属于顶尖高手的内力残留、破碎的神兵精华、乃至弥漫在空气中的杀伐戾气!
这些驳杂狂暴的能量,如同百川归海,疯狂涌向铜匣!铜匣剧烈震颤,表面的锈迹竟在飞速剥落,一股毁灭性的、足以焚毁一切的恐怖力量在其中急速酝酿!
这铜匣,竟在主动吞噬力量,化为己用!
若让其吸足能量爆发,后果不堪设想!
任玄瞳孔骤缩!此问“力极何用”,铜匣本身的行为,便是最险恶的陷阱!
它在诱惑,在逼迫人为了阻止它而注入更强的力量,实则是在喂养这头即将苏醒的凶兽!
“断其根!散其力!”
赵嫣灵雪剑遥指铜匣下方那不断汇聚的驳杂能量洪流,声音带着穿透寒冰的决绝。
冰河剑阵骤然收缩,寒气暴涨,意图冻结那涌向铜匣的能量流!
“散?不!”
任玄眼中精光爆射,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在电光火石间成形!
他猛地踏前一步,手中那柄“犁枪”高高举起,并非攻击铜匣,而是悍然刺向铜匣下方、那被冰河剑阵暂时阻隔的能量洪流中心!
“以身为渠!导力归尘!”
他竟是要以自身为容器,强行引导、承载那被铜匣吸引而来的狂暴驳杂之力!
“任玄!不可!”赵嫣失声惊呼。
轰——!
狂暴驳杂的能量洪流,如同决堤的怒江,狠狠冲入任玄体内!
他浑身剧震,皮肤瞬间龟裂,鲜血从毛孔中渗出,周身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那驳杂的力量中蕴含的杀意、戾气疯狂冲击着他的经脉与心神!
“呃啊——!”
任玄目眦欲裂,七窍溢血,却死死咬紧牙关,将那足以焚毁钢铁的狂暴力量,以无上意志强行导入丹田,再通过那柄深深刺入能量洪流的“犁枪”,疯狂倾泻向脚下的大地!
犁头处,磅礴混乱的罡气如同失控的野牛,狠狠冲入岩层!
大地剧烈震颤,裂开道道深壑,狂暴的能量被导入地脉深处,归于沉寂。铜匣的吸力骤然一滞,那毁灭性的酝酿被强行打断!
力极何用?非是逞凶斗狠,非是独占鳌头,而是疏导、平息、化归尘土!
铜匣表面灼热的光芒急速黯淡下去,那“力极何用”的篆字缓缓隐没。
幽光流转,似乎陷入了短暂的沉寂。
就在众人心神稍懈之际——
“咔…嚓…”
一声极其细微、却清晰无比的碎裂声,自那铜匣最不起眼的一道锈蚀缝隙中传来。
紧接着,一滴粘稠如胶、漆黑如墨、散发着浓烈血腥与腐朽气息的古老墨汁,竟从裂缝中缓缓渗出!
这墨汁如有生命,并未滴落,而是如同活物般在铜匣表面蠕动、延展!
墨迹蜿蜒,无视铜绿锈迹,飞速勾勒出三个苍劲古拙、却又透着无尽诡秘的大字:
“天机令!”
墨迹未干,那三个字竟微微蠕动,如同活物。
一股指向性极其明确的意念,如同无形的箭矢,瞬间刺入所有目睹者的脑海深处——
东海!墨隐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