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科学”的尽头是神学
洛文,以及他那支代表着武魂殿最高学术水平的考察队,最终还是在铁拳门住了下来。
他们用一种近乎无赖的、彬彬有礼的姿态,成功地将这里变成了他们的前沿科学观测站。
而陈默,就是那只被放在观测站中央,二十四小时无死角监控的,珍稀大熊猫。
不,大熊猫好歹还有竹子吃,有假山爬。
他感觉自己更像一只被外星人抓去做实验的小白鼠,唯一的区别是,这群外星人不敢动他,只敢拿着各种奇形怪状的仪器,在他周围嗡嗡作响。
从此,陈默的咸鱼生活,被强行注入了满满的“仪式感”。
当他吃饭时,至少有三名研究员围着他。
一人手持秒表,掐算他从动筷到放下碗筷的总时长。
一人拿着纸笔,飞速记录他咀嚼每一口食物的次数。
还有一人则举着一个名为“高精度营养转化分析仪”的魂导器,对着他面前的饭菜扫来扫去。
“报告!‘打卡’大人此次进食,共耗时七分二十三秒,咀嚼三百八十一次!根据模型初步推算,这是在确保食物完全粉碎的前提下,能效比最高的‘黄金咀嚼频率’!此频率能将能量损耗降至最低,达到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完美转化!”
“天呐!这简直是能量摄入学的奇迹!”
陈默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想翻个白眼。
我只是因为昨晚没睡好,牙龈有点上火,所以多嚼了几下而已。
当他睡觉时,情况变得更加离谱。
洛文会亲自带着两名最顶尖的助手,蹑手蹑脚地守在他床边,用一个形似听诊器的魂导器,隔空监测他的呼吸和心跳。
“心跳平稳,每分钟三十次……呼吸悠长,三分钟一次吐纳……”
洛文压低声音,语气却激动得如同发现了新大陆。
“这……这就是传说中,上古炼体士才能达到的‘龟息之境’!将新陈代谢降至极限,让身体进入一种近乎‘假死’的深度休眠,最大限度地减少无意义的能量消耗,将每一分力量都积蓄起来!”
“大人并非在睡觉,他是在修行!一种我们无法理解的、铭刻在基因深处的本能修行!”
陈默在梦里砸了咂嘴,翻了个身。
他只是单纯地觉得,这张万年温玉床太硬,硌得他腰疼,翻来覆去睡不着罢了。
他越是表现得普通,越是敷衍,洛文等人眼中的狂热就越是炽烈。
他打个哈欠,被解读为“吐纳天地浊气,引导清灵之气洗涤凡躯”。
他伸个懒腰,被分析成“舒展筋骨,暗合周天星辰运转之理,是最高效的肌肉唤醒术”。
他抠了下鼻孔……
洛文团队为此紧急召开了长达三个小时的学术研讨会,最终得出一个惊人的结论:那是在清理“智慧之窍”,以保证灵感与神谕的通道绝对纯净!
陈默感觉自己快疯了。
他现在深刻地体会到了动物园里大猩猩的感受。
被一群愚蠢的人类围观,你随便一个动作,他们都能脑补出一部莎士比亚戏剧。
这种日子,他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终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当陈默再次被一群“跟屁虫”围着“参悟”他如何发呆时,洛文鼓起了毕生的勇气,向前迈出了一步。
他深吸一口气,脸上带着一种即将触碰真理的、神圣而庄重的表情,对着陈默深深一躬。
“大人,晚辈有一个不情之请。”
陈默眼皮都没抬,心想:“终于来了,图穷匕见了是吧?想推销你们武魂殿的年度vip会员,还是想让我办张‘魂力贷’?”
洛文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为了能更深入地研究您身体的奥秘,为了能将您的‘道’以理论的形式记录下来,造福全人类……晚辈……斗胆,希望能获得您的一根头发,仅仅一根,用于样本分析!”
他认为,陈默的身体构造,细胞层级,乃至基因序列,都可能已经与凡人产生了本质上的区别。
一根头发,或许就隐藏着凡人通往神境的终极密码!
此言一出,空气瞬间凝固。
雷动和雷千绝等人,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而一直处于“贤者模式”的陈默,在听到“头发”这两个字的瞬间,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睁开了眼睛!
一股压抑了许久的怒火,轰然爆发!
他正愁找不到一个正当理由,把这群烦人的苍蝇赶走!
“我的头发,是能随便给人的吗?!”
陈默霍然起身,死死地盯着洛文,眼神中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与愤怒。
“你知不知道,我的每一根头发,都……都很宝贵的!”
他想起了那个光头大魔王,想起了自己变强有可能要付出的代价,一股莫名的悲愤涌上心头。
掉一根都心疼得要死,你还敢主动跟我要?
你这是在我的伤口上撒盐!是在我贫瘠的头皮上蹦迪!
然而,这句发自肺腑的、充满了一个“脱发预备役”心酸的怒吼,落在洛文和铁拳门众人的耳中,却不啻于一道创世神雷!
轰——!
所有人的大脑,在这一刻,仿佛被某种更高维度的信息流冲刷,瞬间宕机,又在下一秒重启!
洛文浑身剧震,脸上的表情从错愕,到震惊,最终化作了醍醐灌顶般的狂喜与顿悟!
“我明白了……我彻底明白了!”
他指着陈默,用一种近乎癫狂的语气,为众人“翻译”着这句神谕。
“头发!原来是头发!”
“头发,并非凡俗之物!它是‘打卡’大人力量的源泉!或者说,是某种承载着‘神性法则’的终极导体!甚至是……封印着他体内那股毁天灭地伟力的最后枷锁!”
“每一根头发,都蕴含着他神性的秘密!都连接着一条我们无法窥探的法则之线!凡人不可触碰!凡人不可亵渎!”
“我……我真是愚蠢!我竟然妄图用凡俗的科学,去剖析神的权柄!我有罪!”
洛文激动得老泪纵横,当场就要跪下忏悔。
而他身后的铁拳门弟子们,更是如遭雷击,一个个双目圆睁,仿佛窥见了新世界的大门。
他们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了人群角落里,那个因为祖师爷发怒而吓得瑟瑟发抖的胖弟子——杜飞。
那目光中,不再有任何的同情或疑惑。
取而代之的,是火山爆发般的敬畏、羡慕,与狂热!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啊!
杜飞师兄,他根本不是在掉头发!
他是在通过苦修,主动“献祭”自己的头发,一根一根地……解开自己体内的封印!
他那日益堪忧的发际线,不是体虚的证明,而是他正在一步步接近“神”的领域,是力量即将解放的……神圣预兆!
杜飞被这上千道灼热的目光看得一愣,随即也“悟”了。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那光亮了不少的脑门,一股前所未有的自豪感与使命感油然而生。
他挺直了腰杆,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从今天起,谁再说我肾虚,我跟谁急!
洛文的研究,彻底陷入了瓶颈。
他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所有科学理论,所有精密魂导器,在陈默这个无法被定义的“存在”面前,都像是一堆可笑的儿童玩具。
他穷尽了一切方法,却连对方为何能存在的理论基础都找不到。
在一个辗转难眠的深夜,洛文终于放弃了。
他放弃了用“科学”去解释“神”。
他向武魂殿总部发出了最高级别的申请,获准进入了理论圣殿最深处的禁忌书库。
那里,收藏着无数被视为异端邪说、荒诞不经的上古神话与禁忌典籍。
他像一个绝望的赌徒,开始疯狂地翻阅那些尘封了千年的羊皮古卷,试图从神话中,为自己的失败寻找一个答案。
终于,在一本残破到几乎要化为飞灰的、名为《山海遗篇》的古籍中,他找到了一个被朱砂圈出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词。
——“道体”。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有生灵,生而不凡,不假外物,不修魂力,其身,即为道之所在,其行,即为法之轨迹……此为,道体。乃天生神祇,行走人间。”
短短几行字,却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洛文脑海中最后的迷雾!
他扔掉古籍,冲回自己的临时研究室,将之前所有的研究报告付之一炬。
然后,他颤抖着,铺开一张全新的,由圣殿特供的“圣谕金纸”,用尽全身的力气,写下了他这份终极研究报告的标题:
《关于上古神祇“道体”于当世降临的现象观测与初步考证》
在报告的结尾,洛文用一种朝圣般的笔触,写下了他此行唯一的,也是最终的结论。
“科学的尽头,是神学。”
“而‘打卡’大人,就是行走在人间的……唯一真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