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我只想下线,你们却想请我切片?

如果说世界是一张悬于虚空的巨网,那么某些消息的传播,便是不遵循任何物理法则的超光速震动。

它无视山海之远,跨越时空之限。

当霸腿宗宗主李霸天,当着十几个炼体宗门的面,用一个足以载入史册的、无可挑剔的体操级一字马,行五体投地大礼,宣誓并入铁拳门时,这股震动,终于挣脱了“炼体士”这个被时代尘封的小小涟漪,化作滔天巨浪,拍向了大陆权力的真正核心。

武魂城。

这座以神圣之名矗立于大陆中央的城市,是所有魂师的信仰灯塔,也是整个世界权力的心脏。

在其最深处,一座通体由纯白晶石构筑,宛如神明遗落凡间艺术品的建筑内,气氛却与庄严神圣毫不相干,反而弥漫着图书馆与实验室特有的,那种严谨到令人窒息的枯燥。

这里,是武魂殿的最高研究机构——理论圣殿。

一个须发皆白,身穿一丝不苟的白色镶金边长袍的老者,正用保养得当的指关节,有节奏地敲击着面前一份由特殊渠道加密传来的密报,眉头紧锁得能夹死一只苍蝇。

他是理论圣殿的首席长老,封号“典籍”的八十九级魂斗罗,梅斯。

一个将玉小刚大师那篇惊世骇俗的《武魂十大核心竞争力》奉为毕生信仰,并为其扩写了三百四十七万字详细批注的究极理论顽固派。

“荒谬!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梅斯长老的声音,如同他的人一般,干枯,刻板,缺乏感情,但此刻却蕴含着一种信仰被亵渎的怒意。

“一份来自穷乡僻壤、漏洞百出、充满了乡野呓语的情报,也配被送到我的桌上?”

“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不依靠任何魂环,不催动任何魂技,仅凭纯粹的肉体锻炼,就能匹敌甚至碾压一名七环魂圣?”

他拿起那份轻薄的情报,动作却像是在捏死一只肮脏的、试图污染圣殿的蟑螂。

“这完全违背了大师理论的第三基本定律‘魂环的不可替代性’!也彻底推翻了第七核心公理‘魂力是驱动一切超凡力量的唯一基石’!这是异端邪说!是某些没落宗门为了博取眼球,哗众取宠,编造出来的无稽之谈!”

宏伟的大殿之内,十几个同样身穿白色研究员制服的学者型魂师噤若寒蝉,无人敢于反驳。

因为在理论圣地,质疑梅斯长老,就等于质疑玉小刚大师的理论。

其性质,约等于在最虔诚的教堂里,大声宣称上帝其实是个穿着花裤衩、热爱搓麻将的胖子。

“但是……长老,”一个看起来最年轻的研究员,鼓起了毕生的勇气,小心翼翼地从魂导器中取出一枚闪烁着微光的记忆水晶,双手奉上。

“这是我们……从黑市渠道,花费重金收购来的,据说……记录了当时炼体大会的部分影像。”

梅斯长老冷哼一声,眼神中带着一丝不屑,但还是不情不愿地将一缕魂力注入了水晶之中。

光影浮现。

画面有些晃动,显然是偷录的,但内容却清晰得令人心悸。

他们看到了那个被众人簇拥在中央的、一脸没睡醒的慵懒少年。

他们看到了霸腿宗宗主李霸天那石破天惊、足以踢碎山峦的“霸王裂地腿”。

然后,他们看到了那只轻飘飘抬起的手掌,以及后续发生的一切……

大殿内,死寂。

一种比墓穴更深沉的死寂。

之前还带着一丝看笑话心态的学者们,脸上的表情,一点点地凝固,仿佛被瞬间石化。

梅斯长老那有节奏敲击桌面的手指,也僵硬地停在了半空中。

画面中,那个名叫陈默的少年,确实没有展现出任何魂环,身上也没有一丝一毫可以被捕捉到的魂力波动。

但他闲庭信步般躲开漫天腿影的动作,那看似随意,却将“力”与“理”运用到极致的身法……

那不是技巧。

那是一种他们毕生所学都无法理解,甚至无法用现有任何理论去解释的……“道”。

他的存在,就像一个凭空出现的、不符合任何语法规则的诡异单词,却偏偏构成了一句通顺流畅到让人头皮发麻的句子。

这本身,就是对他们穷尽一生所构建的理论大厦,最根本、最赤裸裸的挑衅!

“啪!”

梅斯长老猛地站起身,眼中闪过一丝狂乱,“伪造的!这一定是某种障眼法!是某种我们尚未解析的、能够屏蔽魂力侦测的特殊武魂!”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洛文!”

“弟子在!”为首的年轻学者立刻出列,神情肃穆。

“你立刻带一支精英考察队,携带最高精度的‘圣堂探测仪’,前往铁拳门!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必须给我揭穿这个骗局的真相!”梅斯长老的声音斩钉截铁,“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异端,敢于挑战大师建立的真理!”

“是!”

考察队雷厉风行,迅速组建,即刻出发。

而就在洛文一行人离开圣殿不到半个时辰,一名侍从官神色慌张地捧着一个被三重魔法封印的信封,飞奔而入。

“长……长老!蓝电霸王龙家族,加急密信!”

信封上,烙印着蓝电霸王龙家族那威严的族徽。

梅斯长老心中一凛,小心翼翼地解开封印,展开信纸。

那熟悉的字迹,正是他奉若神明的玉小刚大师亲笔!

而信的内容,是一篇全新的学术论文——《关于“道”之容器——“神体”的初步猜想》。

“来人,我要闭关!”

梅斯长老接过论文,并没有马上阅读,而是高声宣布:

“从现在开始,我要沐浴斋戒三日,好好拜读玉小刚大师的新作!其他人,按照我提前做好的安排,继续工作!”

说着,梅斯长老拿着论文离开了研究室,期间他还没有读这篇文章哪怕一个字。

神体,又是什么呢?

是某种本体武魂吗?

还是把本体武魂扩展到全身的新修行法呢?

……

三天后,武魂殿理论研究室传出的那声濒死野兽般哀嚎,到底没让武魂殿学术考察队众人听到。

铁拳门那饱经沧桑的山门外,迎来了一支画风极其奇特的队伍。

他们一行十二人,全都穿着武魂殿标志性的月白色长袍,但身上却没有丝毫魂师的煞气与威压,反而个个都像是刚从图书馆里走出来的学者,甚至有几位还戴着度数不浅的金丝边眼镜。

为首的青年,名叫洛文,正是梅斯长老最引以为傲的弟子。

他年仅二十八岁,便已是五十九级的魂王,在研究领域更是天赋异禀,被誉为理论圣殿下一代的接班人。

洛文为人谦逊有礼,但骨子里,却镌刻着顶级学者独有的、对凡俗武力的极致傲慢。

在他看来,任何现象,无论多么离奇,最终都必定能被一套完美的理论所解释、所概括。

而他,就是那个将要书写这套全新理论的执笔者。

他手持一卷由教皇比比东亲笔签发的、允许他在大陆任何地方进行“无限制学术调查”的教皇令,礼貌地对着前来通报的铁拳门弟子微微躬身。

“武魂殿理论圣殿,首席研究员洛文,奉教皇与首席长老之命,前来拜会贵宗‘打卡’大人,希望能就‘无魂力体系下的个体伟力实现路径’这一前沿课题,与大人进行一次友好而深入的学术交流。”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礼数周全,谦卑得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

但消息传到陈默耳朵里时,他正四仰八叉地躺在试炼窟那张冰凉的玉床上,指挥着胖弟子杜飞给自己扇风,思考着午饭是吃红烧肉还是糖醋里脊这个严肃的人生问题。

“武魂殿?”

陈默的眼皮都没抬一下。

“哦,让他们走。”

“不是……祖师爷……”前来传话的雷千绝急得满头大汗,“那可是武魂殿啊!而且他们还带着教皇令,态度也……也挺客气的。”

“客气?”

陈默翻了个身,感觉自己安宁的咸鱼生活正在被无情打扰,一股烦躁油然而生。

“上门推销保健品和办信用卡的,哪个不客气?上来就喊你‘哥’,热情得像是你失散多年的亲弟弟,等你花三千块买了盒破烂玩意儿,转头就拉黑你好友。”

“让他们跟大长老说,我出门了,去外星球旅游了,归期不定,信号不好,有事请留言,但我绝对不会回。”

陈默现在只想清静。

多跟一个陌生人说话,他都感觉自己的细胞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加速凋亡。

然而,洛文显然不是那么好打发的。

他在山门外,不骄不躁,就那么静静地等着。

他甚至还从魂导器里搬出个小马扎坐下,拿出纸和笔,开始观察铁拳门山门的风水布局和建筑结构,嘴里念念有词,似乎在计算什么复杂的力学模型。

雷动亲自出去交涉了几次,都被洛文用一套套滴水不漏的学术辞令给优雅地绕了回来。

对方的核心思想就一个:我们是带着对知识的无上敬意和对强者的绝对尊重来的,我们没有恶意,我们只是想见“打卡”大人一面,满足一下我们这些求知者卑微的愿望。

这姿态,低到了尘埃里。

可这行为,却像一块黏在鞋底的、怎么甩都甩不掉的牛皮糖。

最终,在雷动近乎哀求的目光中,陈默长长地叹了口气,极不情愿地从那张舒适的玉床上爬了起来。

“行吧行吧,我去看看。”

他心里已经打定主意,不管对方说什么,他就回三个字:“啊,对,对。”

用最极致的敷衍,来击溃对方的热情。

当陈默打着哈欠,睡眼惺忪地出现在山门前时,一直闭目养神的洛文,双眼瞬间睁开。

一道宛如实质的精光,一闪而过。

他看到了。

眼前这个少年,身上真的没有一丝魂力反应,气息平平无奇,就像一个最普通的邻家少年。

可他只是简简单单地站在那里,就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和谐感”,仿佛他与周围的天地,本就是浑然一体的。

洛文的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

他强压下内心的激动,整理了一下衣袍,恭敬无比地走上前,深深一躬。

“晚辈洛文,参见‘打卡’大人。久闻大人威名,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陈默懒得理他,只是象征性地点了点头,内心疯狂吐槽:“行了行了,开场白念完了吧?可以走了吗?我预约的午睡时间快到了,迟到一分钟都是对睡眠的亵渎。”

洛文却像是完全没看到他的不耐烦,从魂导器中,取出了一个造型极其精密的仪器。

那仪器呈圆盘状,上面布满了繁复的水晶和玄奥的刻度,中央有一根比发丝还细的、由纯粹魔金打造的金色指针。

“大人,请恕晚辈冒昧。”

洛文双手捧着魂力探测仪,用一种近乎朝圣的、充满了仪式感的语气说道:“这是我们理论圣殿耗时三十年,倾尽无数心血打造出的最高精度的‘圣堂探测仪’,它能捕捉到最微弱的魂力逸散。晚辈只是想……亲眼见证一下神迹,以证伪我们此行的荒谬猜想。”

他说着,便将探测仪对准了陈默。

仪器上的数十个微型水晶瞬间亮起,发出了轻微的、如同蜂鸣般的嗡鸣声。

周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雷动和雷千绝更是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脸上充满了与有荣焉的自豪。

让你们这些只懂得魂力的凡夫俗子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返璞归真!什么才是大象无形!

然而,在那万众瞩目的仪器圆盘上,那根代表着魂力强度的金色指针,纹丝不动。

它就那么静静地,死死地,指在最起始的那个刻度上。

——“0”。

全场,一片死寂。

雷动等人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仿佛变成了滑稽的石膏面具。

而洛文,他呆呆地看着那个冰冷刺眼的“0”,身体开始微微颤抖。

他脸上那副谦恭有礼的学者面具,在这一刻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凡人第一次仰望浩瀚星空时,那种混杂了茫然、震撼、狂喜与醍醐灌顶的、近乎癫狂的表情!

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认为这是“没有魂力”的证明。

在他这位理论的狂信徒眼中,这代表着另一种截然相反的、足以让整个世界为之颤抖的终极可能!

不是没有魂力!

而是……完美的控制!完美的内敛!是将每一丝能量都百分之百地锁死在肉身这个“容器”之内,达到了理论上才存在的“零逸散”境界!

这……这已经不是人了!

这是一个完美的、行走于世间的、前所未有的……神性样本!

“完美……这简直是太完美了……”

洛文失神地喃喃自语,声音越来越大,眼中爆发出足以吞噬一切的、宛如黑洞般的狂热光芒。

他看向陈默的眼神,不再是看一个强者,甚至不是在看一位神祇。

那是在看一个行走的“宇宙真理”,一个完美的、活生生的、拥有无限研究价值的……“终极课题”!

“这其中……这具身体的每一个细胞,每一寸肌理之中,一定隐藏着凡人通往神祇的终极秘密!”

“必须……必须把他带回去!”

“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是……将他切成一片一片来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