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陷京港风瑾睿雪

第112章 痛了,就放手了

这一晚,注定是个无眠夜,天光破晓这刻,清晨的天光跃入天际,驱散滚滚堆叠的阴霾。

医院,洁白充满消毒水味道的病房,浔鸢躺在床上,身上的伤口全都被医生清理消毒包扎好,她换了新的衣服,换下去的衣服让人扔掉了。

一晚没合眼,她觉得蛮疲惫,伤口纵使包扎了也在隐隐作痛,身上有种虚脱的绵软感,她把人都赶回去休息,钻进被子里,睡觉。

消毒水的味道在鼻翼间,真难闻,她最不喜欢医院了,若不是二哥非要她在医院观察两天,她处理完伤口就离开。

这样想着,慢慢的,她渐渐生出困意,陷入熟睡中。

*

左庭樾回住所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片刻没休息,赶到医院,找到医生的办公室。

“左先生,这是浔鸢小姐的病历,您请过目。”

左庭樾接过他递过来的病历,翻看起来,软组织挫伤,身上多处伤口,手腕腕骨骨裂……

短短的几行字,他却看了许久,随着时间的流逝,他身上的气压也越来越低,医生和他共处一室,一开始还算淡定,到后面,大气不敢出,后背渗出汗水,浸湿他身上的衣服。

左庭樾放下浔鸢的病历,开口问话时的嗓音嘶哑:“你给她处理的伤?”

医生忙不迭说:“是的,浔鸢小姐来的时候是我接手的。”

“处理伤口时,她哭没?”

左庭樾问这句话时,声音明显更沉,嗓音哑的厉害,有一种苍凉的颓丧感,裹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太复杂,捕捉不到。

“没有,浔鸢小姐很坚强,处理伤口的时候都没喊疼,除了……”

医生回忆着开口,说实话,他从业这么多年,也少见这样坚强的病人,那位小姐,看着柔柔弱弱、娇娇软软的,他接手时以为会是个爱哭的性子,毕竟她身上娇宠的感觉很浓,一看就是金尊玉贵养出来的娇小姐,没想到上药时一声不吭,死咬着唇。

太子爷不耐,冰凉的目光看向医生,破局压迫感的视线,他瞬间回神,将剩下的话说完:“除了太疼的时候身子会发颤。”

这话落下,跟在老板身边的金特助视线下意识看向老板,他听着都觉得心下不忍发堵,老板心里一定会更难受。

左庭樾眼底蒙着一层阴翳,神色晦暗,听完医生的话,他在原地沉默许久,像陷进无边的黑暗中。

“她住哪间病房?”他低声问。

医生没有迟疑的回:“802号病房。”

左庭樾转身从办公室离开,金特助跟在他身边,老板身上的气压太低,一点不正常。

浔鸢在睡梦中听到外面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很快归于平静,她身子太疲乏,眼皮睁不开,在睡梦中眉头都是拧着的。

熟悉的清清淡淡檀香味突然出现,环绕在她呼吸,卷着冷薄的清凉,干干净净的好闻,是曾经一度令她魂牵梦萦的味道。

刻骨又深邃,懒倦又迷人。

浔鸢迷迷糊糊之中,遵从内心的感觉,钻进来人的怀里,温暖的,干燥的,好闻的,宽厚的,好坚硬的胸膛,明明是能给人遮风挡雨的港湾。

会赔给她一盒子名贵玉簪,会送她价值连城的珊瑚摆件,会给她一掷千金买下一个亿的紫罗兰翡翠,会与她在很多次抵死缠绵,会用好听的嗓音哄着她……

他对人好的时候是真的好,会让人生出来你在他心尖上的错觉,太蛊惑人心了,怎么不叫人着迷呢。

可是,她又突然想起来那人总是淡漠的眉眼,戏谑调笑时的风流多情,避而不答的寡情漠视……

多么复杂的一个男人,这么多面,面面都是他,给她温暖的人,也是刺向她利箭的根源。

死渣男,她在梦中嘟囔着骂出声,她不要喜欢这个味道了,这个人,她不要了。

从今往后,她所有的喜怒哀乐,都不要和这个人有关了,凭什么呢?她不是不怨不痛的。

这样想着,身体就跟着行动,她开始远离这个味道,转身往远处躲去,抗拒着曾经熟悉的有关于那个人的一切。

睡梦中,有铁链一样坚固的臂膀将她牢牢锢在身上,炽热的胸膛,烈性的男人味道,她挣脱不开,身上的伤口泛着疼,密密麻麻的,啃噬她的理智,疼的她眉头没有舒展过。

隐隐约约中,她好像听见有人在她耳边说:“疼就哭出来。”

低哑磁性的嗓音,有种莫名的温柔,含着浓浓的怜惜。

好温柔的,好温柔的。

浔鸢想摇摇头,说她不哭,没什么好哭的,她不是哭哭啼啼的性子,路是她自己选的,也是她不求结果的,输赢皆甘愿。

从前不放手,是还没到放手的地步,如今愿意,是痛了。

相传,曾经有一位苦者对老和尚说:“我放不下一些事,放不下一些人”。

老和尚说:“没有什么东西是放不下的。”

苦者摇头,无奈地说:“这些事和人我偏偏就放不下。”

于是老和尚让他拿起一个茶杯端着,然后往里面倒热水,一直到水溢出来,苦者被热水烫到,马上松开了手。

老和尚说:“痛了,就放下了。”

浔鸢其实是个特别怕痛的性子,她不要继续痛了。

她推拒着距离很近的熟悉味道,用尽力气,热意漫上来,烧的她头脑昏胀,好像置身在岩浆中,难受的她扑腾着被子。

这样不知道过去多久,她陷在热浪中不得解脱,越挣扎越热,身上的束缚越紧,后来,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又熟睡过去。

浔鸢醒来的时候,身上全是黏黏腻腻的汗水,沾在身上,伤口疼,手背也疼,她睁眼,抬头看过去,她手背上扎着一根输液针,冰冰凉凉的液体从针孔里流进她身体。

“醒了?”

徐西慎的声音响在耳边。

浔鸢扭头看向他,“嗯”一声,见到他过去拉窗帘,问一句:“你还没回去吗,二哥,京都那边不会催你吗?”

肯定会催的,混政坛的,别的不提,不都是二十四小时随时待命的么,哪有那么多空闲时间。

“放心不下你,打了招呼,我下午回。”

徐西慎走到桌子旁边,拆开保温筒,把里面的汤拿出来,搬来医院的小桌板,把汤放在上面,勺子递给她:“喝点汤,找人煨了好久的,你爱喝的。”

浔鸢从他打开保温筒就闻到一股香味,顿时觉得饥肠辘辘,接过来勺子,舀一口喝,味道鲜美,一点都不腻。

她笑嘻嘻地说:“二哥,还是你懂我的口味。”

徐西慎没好气地看她,又气又心疼:“行了,少贫,知道自己睡梦中发起烧来吗?”

浔鸢喝汤的动作一顿,下意识重复一句:“发烧?”

难怪她觉得浑身疲软无力,汗浸浸的不说,手背还扎上针。

他“嗯”。

浔鸢想起睡的迷迷糊糊时,好像那个熟悉入骨的人来过,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她佯装好奇地问一句:“二哥,我睡着的时候,有人进来过吗?”

徐西慎望她:“你指谁?”

浔鸢面不改色,心态特别好,她早有对策:“谁发现的我发烧?”

“医生查房的时候发现的。”

徐西慎看她几秒,在她表情里看不出来任何的破绽。

浔鸢“嗯”一声,知道了,她垂眸喝汤,睫毛在她下眼睑处投下淡淡的阴影,遮住她眼底一闪而逝的情绪。

她沉默着把汤喝完,商鹿敲敲门得到允许后进来,她身边跟着一个熟悉的人,刚从缅甸赶回来的姜堰。

“小姑,查清楚了,这一切的幕后黑手是一个叫叶文茵的女人。”

商鹿走进来,哒哒哒的跑过来,坐在浔鸢面前,手上拎着笔记本电脑。

“我知道。”

浔鸢闻言点点头,她在和那个男人博弈的时候就已经试探出来。

“小姑,我找到了她给人汇款的记录,她指使人引开保镖,破坏监控,姜哥已经把人扣下了,不过,她走的不是自己的账户,海外的账户。”

商鹿昨晚一直没出现在众人面前,就这一晚的时间,她没闲着,知道姜堰到了,和他一合计,立马把人扣住了。

“老板,拿人的时候遇到左先生的人,我们是从他手中拿的人。”

姜堰给她简单解释豁过程,浔鸢秒懂,到手的人,他竟然会退一步给她的人。

“老板,我是打着您的名头办的事儿。”

姜堰心虚的摸摸鼻子,不然,他的分量不够啊,那位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左先生,哪里会放手。

浔鸢目光淡淡看向他,眼底的情绪了然,难怪,她就说,太子爷没那么好说话,她明白他的意思,顺水推舟给补偿。

她眼底冰冰凉凉的,覆着一层薄冰,语气淡:“人还他。”

姜堰愕然,商鹿也抬头看她,徐西慎眼底默然。

“老板?”

“还他。”

浔鸢声音很淡,语气却坚决,她不要他的人情,用不着证人她也有的是法子让她付出代价。

“我这就去办。”

姜堰低头应一声,转身离开。

商鹿看着她小姑苍白的脸色,眸心闪过心疼和戾气,她就没见过她小姑受这种委屈,尤其是在她顺手了解了小姑和那个男人的关系。

“小姑,你打算怎么办?”

浔鸢没说话,她手指轻扣着,眼底的神色沉静。

*

蒋昱霖是在CBd大楼里找到左庭樾的,彼时,他正在抽烟,坐在椅子上,身上的气息又沉又低迷,灰白的烟雾笼住他淡薄无温的面容,他身上有种虚无感。

寂寥又孤高。

他拖来椅子,一屁股坐在他对面,往他桌上扔了个u盘,说:“那屋里有监控,我猜是想拍下视频,从头到尾的,他们不敢给你,我给你拿来。”

他说着,停顿一瞬,又继续:“你看看吧。”

左庭樾眼底的情绪深沉莫测,轻撩眼皮看向桌上的小型u盘,没动,也没说话,他就目光盯着那个u盘,又好像是透过u盘在看什么人。

看什么呢?

蒋昱霖看着他不说话的模样,也从兜里抽出烟,点燃,抽的蛮猛的,他今天也挺沉默的,身上的气息有点丧。

一根烟很快见底,蒋昱霖开口问:“你知道她身份吗?”

左庭樾视线从u盘上移开,淡淡望向他,他薄唇轻动,嗓音嘶哑的厉害:“有过猜测,刚确认。”

蒋昱霖乐了,那他心理平衡点,不是只有他被蒙在鼓里,庭樾都不知道的事儿,他不知道就不知道。

不过他很快又笑不出来,想想浔鸢在国外救他,是真心还是假意,事后回想,是真的吧,他还是愿意相信她。

他老子拍桌子问他:“你是不是傻了,纸醉金迷的繁华迷了你的眼是么,连真假都分辨不出。”

他是怎么回的来,他说:“我相信浔鸢不是。”

就这一句话,把他老子气的够呛,他没再在家里待下去,直接跑出来。

出来后,也挺想去问问浔鸢,有什么事是不能好好商量的么,在他眼皮子底下声东击西暗度陈仓算计他蒋家,让他情何以堪,但到底忍下,来找庭樾。

他俩彼此沉默着,蒋昱霖进来望着庭樾孤寂抽烟的模样,突然就觉得自己也没那么惨了。

庭樾更惨一些,还让浔鸢打一巴掌,不过,他活该,蒋昱霖幸灾乐祸的想着。

门外传来敲门声,金特助的声音响起:“老板,姜先生过来了。”

他补充:“浔鸢小姐让他过来的。”

左庭樾抬手在烟灰缸上摁灭烟头,音色哑着:“进。”

金特助推门走进来,姜堰紧随其后,站定在他面前,没和他对视,半低着头,这位的气场太强,和他老板一样。

“左先生,我家老板听说我是从您手里拿的人,特意吩咐我说,人还给您。”

他姿态不卑不亢的,一字一句的传达浔鸢的意思。

左庭樾目光落在他头顶,明明是极淡极轻的视线,却让姜堰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下意识全身戒备,抵抗他带来的压迫感。

“她还说什么?”

低凉喑哑的嗓音问出这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