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章 受辱

马修齐肩头的箭已经拔出,伤口处缠着厚厚的纱布,渗出的血迹在素白的绷带上晕开一片暗红。

散乱的黑发垂落额前,遮住了那双阴鸷的眼睛,却掩不住他眉宇间翻涌的戾气。

曾柔芷请来的府医正小心翼翼地为他包扎,动作轻缓,生怕触怒这位阴晴不定的主子。

可即便如此,马修齐的脸色依旧阴沉得可怕。

他本该杀了凤双双的,他原本有十足的把握!

可偏偏,他败了!

败得如此彻底!

是他太过自信,太过轻敌,才酿成今日之局!

他原以为,即便凤双双和他一样是魂穿之人,论智谋、论手段,也绝不可能胜过他。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竟忽略了叶兰,那个曾经对他死心塌地的女人!

她背叛了他!

她投奔了凤双双,甚至为她造出了大炮,反过来对付他!

每每想到此处,马修齐便觉胸腔里翻涌着滔天恨意,几乎要将他吞噬。

若不是凤双双……若不是她!大乾早已是他的囊中之物!

可如今,他的义行军折损十三万,仅剩两万残部隐匿在曾家所在的巨阳城内。但没关系,只要他养好伤,重整旗鼓,便可率军直取京城,砍了小皇帝的脑袋,改朝换代!

到那时,这天下六国,终究会尽归他手!

可偏偏……偏偏有个凤双双!

该死!

真该死!!

马修齐并未藏入曾柔芷的闺阁。

他藏身的地方,是曾柔芷名下的一座山庄,坐落于巨阳城偏僻处,并不惹眼。

这座山庄本是他下聘时赠予曾家的聘礼之一,如今反倒成了他落魄时的栖身之所,倒也算讽刺。

他此行前来,本是想寻未婚妻相助,盼曾家能看在两家联姻的份上,助他重整旗鼓。可拜访信递去三日,曾家却如石沉大海,毫无回音。曾柔芷更是避而不见,仿佛人间蒸发。

婚期早已经定下,难道仅仅因为他打了败仗,曾家就要翻脸无情?

府医替他换好药,恭敬作揖告退。马修齐盯着那人离去的背影,眉头紧锁。

这三天来,每次来替他换药的“府医”都不同,药箱各异,手法生疏,显然只是街边随意雇来的游医。曾家连个正经大夫都吝于派遣,敷衍之意昭然若揭。

“少爷,要不……咱们回家吧?”身旁的小厮华通低声劝道,眼中满是心疼。华通自幼跟随马修齐,从马家到战场,再到如今这般境地,始终忠心耿耿。

马修齐攥紧拳头,指节泛白,眼中戾气翻涌:“曾家还是没人来?”

华通摇头,神情黯然。

马修齐冷笑一声,胸腔里翻腾着怒火。他曾以为,即便战败,至少还有曾家这门亲事可倚仗。可如今看来,曾家不过是趋炎附势之徒,见他失势,便迫不及待地撇清关系。

这座山庄虽名义上归曾柔芷所有,可当初却是他亲手赠予的聘礼。如今他暂居于此,竟连未婚妻的面都见不到。每日派人去请,曾家上下却装聋作哑,仿佛他马修齐已成瘟神,避之唯恐不及。

“好个曾家!”他怒极反笑,一拳砸在案几上,震得茶盏叮当作响,“我今日算是领教了!”

待他东山再起,定要让这些势利眼付出代价!什么门阀世家,什么姻亲故旧,统统不过是趋利避害的墙头草。若他再度掌权,必要让曾家为今日的轻慢后悔莫及!

他情绪激动,刚刚包扎好的伤口又渗出血来,染红了绷带。

华通连忙上前,低声劝慰:“公子,您千万保重身体!曾家既收了聘礼,就算要退婚,也得亲自登门给个说法,岂能这般避而不见?”

马修齐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火。

是啊,退婚?可以。但曾家必须亲自来见他,亲口告诉他——他们曾家,是如何背信弃义,如何在他最落魄时落井下石!

他倒要看看,曾柔芷究竟敢不敢站在他面前,亲口说出那句“退婚”!

就在这时,山庄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喧闹声,脚步声杂乱,夹杂着几声尖锐的呵斥,显然是有人强行闯了进来。

马修齐眉头微皱,本想起身出去查看,然而还未等他迈步,一道嚣张至极的声音便穿透门廊,直刺入耳——

“呵,不给进?知道这是谁的山庄吗?我们曾家大小姐的!”那声音尖锐刺耳,透着十足的轻蔑,“这年头,自己名下的庄子反倒往外赶人?告诉你们主子,曾家今日若是不见,那婚事便彻底作罢了!”

另一人紧接着冷笑一声,语气阴狠:“这可是巨阳城!曾家不想听见城里有什么风言风语,否则……有的是法子让你们主子悄无声息地消失,听明白了吗?!”

话音未落,华通已气得脸色铁青,拳头攥得咯咯作响,怒道:“公子!他们简直欺人太甚!即便退亲,曾家也该把庚帖和信物原样奉还,聘礼更是一分不能少!如今这般行径,分明是想吞了您的聘礼,还要踩您的脸!”他猛地转身,眼中怒火熊熊,“区区一个家奴,也敢如此放肆!我去教训他!”

然而,马修齐却一把拉住了他。

那一瞬间,马修齐的神色骤然冷了下来。他原本苍白的唇瓣微微抿紧,随即勾起一抹冷笑,眼底翻涌着阴郁的风暴。

“好啊……很好。”他低低地笑了,声音轻得几乎像是自言自语,却透着刺骨的寒意,“我今日,算是真正见识到曾家的嘴脸了。”

他缓缓抬眸,望向门外喧嚣的方向。

“不过是一次失利,曾家便迫不及待地踩上一脚,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了,怎么,如今我马修齐落魄了,在你们眼里,就连个人都不算了吗?”

马修齐缓缓站起身,自己败给凤双双时,虽有不甘,却未曾如此愤怒。可如今,曾家的所作所为,却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屈辱。

退婚?他并非不能接受。若曾家好言相商,他未必会纠缠。男婚女嫁,各不相干,这本就是常理。

可曾家偏偏选在他最艰难的时刻,不仅避而不见,甚至派了个低贱家奴上门,耀武扬威地羞辱他!

这算什么?

把他当成丧家之犬,随意打发?

马修齐忽然低笑出声,笑声森冷。

“今日之辱,我记下了,倘若我此次大难不死……”

他微微眯起眼,眸中杀意凛然。

“待我归来之日,第一件事——”

“便是用曾家的血,祭天!”

他从床榻上支起身子,对华通沉声道:"去准备行装,我们即刻动身,不能再耽搁了……"

华通见他面色苍白,血迹斑斑,不由忧心忡忡:"公子,您的伤势未愈,若贸然赶路,伤口再度崩裂,只怕……"

"走!"他冷声打断,"多留一刻,便多一分危险。"

曾家敢如此肆无忌惮,无非是算准了他不敢声张。

如今外面风声鹤唳,乡绅联军正挨家挨户地搜捕他,若他贸然现身,曾家必定会毫不犹豫地将他出卖,以换取凤双双的青睐。

眼下大乾局势诡谲,稍有眼力的人都能看出,凤双双已成一方霸主,她手握重兵,粮草充足,更有传言中的"聚宝盆"助阵,势力如日中天。但凡识时务者,都会选择投靠她,以谋一条生路。

而他,赌不起。

曾家不会庇护他,只会拿他当投名状,去向凤双双邀功。他必须离开,越快越好。

其实,早在第一天递上拜帖却石沉大海时,他就该警觉的。如今拖延至此,已是险象环生,再不走,恐怕就真的走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