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二章 陆文茂的请罪信

曾柔芷一袭胭脂红织金马面裙迎风而立,纤纤玉指轻抚鬓边珠钗,红唇勾起一抹嫣然巧笑:"吴将军,您亲眼所见,马修齐已被射杀。我们曾家清清白白,连他的藏身之处都如实相告,您总该信了吧?"她眼波流转,故意提高声调:"围在我曾家的将士们,可以撤了!"

吴永兴的铠甲泛着冷光,漫不经心地摩挲着腰间佩剑:"曾小姐的闺房,尚未搜查。"

"将军三番两次要查女儿家的闺房..."曾柔芷忽然掩嘴轻笑,"莫非...将军对我..."

"听闻曾小姐与马修齐早有婚约?"吴永兴冷笑打断,"曾氏百年清誉,竟要效仿那等一女侍二夫的下作勾当?"

这话像记耳光甩在曾顺峰脸上,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花白胡须不住颤抖,厉声唤来管家:"把小姐带下去!把小姐院里的下人都清出来!"

"祖父!"曾柔芷绣鞋狠狠跺在青石板上,"女儿家的闺阁岂容外男擅入?这传出去..."

"住口!"曾顺峰拐杖重重杵地,"去找你父亲!吴将军奉命查案,莫说是闺房,就是要掘地三尺也得由他!"

曾柔芷被塞进马车,眼中忍不住闪过一丝烦闷。

全城都知道她是马修齐未过门的妻子,如今马修齐这种境地,真的是让她进退维谷。

她忽然想起前日听来的闲话,凤双双不日就要班师回朝,据说她麾下有个叫章海鹏的,不仅出身显赫,长得也是仪表堂堂。

若真如此...这乱世浮沉,她总要为自己谋个最好的出路。

吴永兴带着一队人马,气势汹汹地闯入了曾柔芷的闺房。

这座院子占地极广,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平日里清幽雅致,此刻却因上百名士兵的粗暴搜查而显得凌乱不堪。

士兵们如狼似虎地翻箱倒柜,连床榻下的暗格、衣柜后的夹层都不放过,甚至有人用刀鞘敲击墙壁,试图找出隐藏的密室。花园里的花木被践踏得七零八落,鱼塘的水也被搅浑,淤泥被翻了几寸深,可即便如此,他们仍然一无所获。

吴永兴脸色阴沉,最终只能带着华通的尸体回去复命。

他带着人过来辨认尸体,众人围着那具血肉模糊的躯体议论纷纷,却没有一个人能认出这是马修齐。

“这绝不是马修齐马,修齐身材高大,肩膀宽阔,哪像这人瘦小干瘪?”

“是啊,马修齐手上没茧子,皮肤白净,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公子,这尸体的手粗糙得很,倒像是常年干苦力的!”另一人附和道。

吴永兴听着众人的议论,心中愈发烦躁。回到军营,陆文茂早已等得不耐烦,见他空手而归,顿时勃然大怒。

陆文茂拍案而起,怒目圆睁,“就差那么一点!马修齐杀了我们多少兄弟,你居然让他跑了?你让我怎么向大将军交代!”

吴永兴低着头,只能硬着头皮道:“属下……属下愿亲自去向将军请罪!”

陆文茂冷哼一声,勉强压下怒火,思索片刻后道:“罢了,现在请罪也无济于事。你立刻带人去接手双游城。”

吴永兴不敢再多言,连忙领命退下。

等他走后,陆文茂独自坐在帐中,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他长叹一口气,提起凤双双送给他的水笔,开始给凤双双写请罪信。

......

绵州城外数里,一处隐蔽的山坳间,凤双双率领凤家军就驻扎在这里。

而城内,不少凤家军士兵混迹于市井,暗中盯着马修齐那条街的动静。

双方都在等。

义行军残部蛰伏于此,是在等那十几万大军汇合,好一举攻入京城,而凤双双也是在等他们。

绵州城内外,灾民如潮。能跋涉到这里的,十之八九是青壮男子。女人、孩子寥寥无几。

不是他们不想逃,而是根本走不出故乡。饿殍遍野的荒年里,老弱妇孺早成了"两脚羊",被饥肠辘辘的流民分食殆尽。

凤家军的招兵摊子就支在官道旁。没有敲锣打鼓的吆喝,只摆着几张掉漆的木桌,桌上热气腾腾的米粥泛着油花,铁锅里翻滚的面条散发着麦香。

饿绿了眼的流民们不用招呼便围拢过来。

但凤家军有三不收,吃过人的不收,眼里带邪气的不收,欺辱过妇孺的......也不收。

其中也有不长眼的。

某天黄昏,一伙提着柴刀的流民帮派盯上了粥棚。领头的光头汉子刚使个眼色,突然寒光乍现,粥棚后瞬间闪出二十名披甲执锐的凤家军。

"军爷饶命!"方才还凶神恶煞的匪徒们顿时瘫软如泥,磕头如捣蒜。这样的戏码,每天都要演上几回。

短短七天,上万名新兵登记造册。凤双双把花名册往张起怀里一抛,让他往死里练,在三个月内,要让这些流民能上战场。

当然并非所有人都适合拿刀。那些拖儿带女逃到绵州的,领到的不是兵器,而是锄头和粮种。

凤家军划出大片荒地,把拒北城那套法子照搬了过来,让他们进行耕种。

陆文茂的密函已经送到了凤双双的手里,信中字迹匆忙,透着一丝懊恼,陆文茂向她告罪,承认马修齐确实藏身于巨阳城,只可惜替身被射杀后,正主趁乱逃脱,去向成谜。

她揉了揉眉心,准备把消息告诉叶兰。

最近的叶兰正忙着枪械研究,桌上散落着各式零件,火药味隐约浮动。

枪支的制造已到最后一步,唯独子弹的工序就差临门一脚,不是炸膛,就是哑弹。

她废寝忘食地反复调试一直不肯放弃,甚至动了心思,想托陈伟从帽子那购入一批战场淘汰的旧炮让她研究研究。

凤双双的开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你猜得不错,马修齐确实在巨阳城。”她顿了顿,“只不过,他没有躲在曾家小姐的闺房,而是藏在她名下的山庄里。吴永兴本来有机会擒获他,可惜……还是让他跑了。”

叶兰展开信纸,唇角渐渐扬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信中还写道,巨阳城曾家公然否认与马修齐的婚约,不仅单方面宣布退婚,更带着乡绅联军将他藏身的院落围得水泄不通。

“呵……”她忽然笑出了声,笑声里浸着多年积压的恨意与快意。

“当初,他为了迎娶那位高高在上的世族千金,不惜将我的尊严践踏入泥,囚禁我,折辱我,想让我做他见不得光的暖床婢女……马修齐,你可曾想过今日?”

“榨干我的价值,还想用我最后一丝骨血去刺激你的未婚妻?”她冷笑,“你机关算尽,却算不到自己会有众叛亲离的一天吧?”

曾家小姐的退婚如同一记耳光,而曾家带兵围剿更是将马修齐逼入绝境。昔日的盟友纷纷倒戈,唯恐沾染半分晦气;曾经对他阿谀奉承的门阀,如今恨不得将他踩进深渊。

“哈哈哈……”叶兰仰头大笑,笑声回荡在空荡的屋内。

“不是退婚,是赶尽杀绝!马修齐,你也有今天!”

她仿佛看见他狼狈逃窜的模样,像条丧家之犬,再无往日风流倜傥的骄矜。

“活该!”她一字一顿,眼中泪光混着恨意。“真是……痛快啊。”

随后她展开第二张信纸,那替死之人的特征,分明就是马修齐身边的小厮,华通。

她的思绪瞬间被拉回从前。

那时她初入异世,一个现代人在这等级森严的古代社会里格格不入,处处碰壁。每当她因不懂规矩被罚跪祠堂,华通总会偷偷塞给她一块馍,低声安慰:“叶兰妹妹,别饿着。”她挨了板子,疼得蜷缩在角落,是他悄悄找来大夫,替她上药包扎;她干不动繁重的活计,也是他默默接过,笑着说:“公子让我多照顾你。”

可叶兰心里清楚,马修齐那样高高在上的人,怎会费心关照一个卑微的婢女?不过是华通心善,用自己的方式护着她罢了。

而现在,华通死了。

他穿着马修齐的衣裳,被乱箭射杀,成了那个薄情主子的替死鬼。

叶兰狠狠擦去眼泪,她转向凤双双:“将军,若有一日抓到马修齐,请你一定要交给我!”她的眼底翻涌着滔天的怒火,仿佛要将那人千刀万剐,方能平息心头之恨。

凤双双看着她,缓缓点头:“好。”

叶兰仰起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深吸一口气,转身大步离去。

门外,李东林和春苗正静静等候。凤双双递去一个眼神,李东林会意,无声地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