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六章 马修齐现身

蓝江与章海鹏望着眼前惨状,眼眶霎时通红。

在大乾的疆土之内,大乾的子民竟被视作牲畜食粮……

他们皆是铁骨铮铮的军人,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更何况,做出如此暴行的,还是那个被凤家军一败再败、屡战屡溃的手下败将——黎真。

他怎么敢?!

被长绳缚住双手、连成一串的百姓密密麻麻,一眼望去,竟然有数万之众。

他们一路被驱赶至景州,活下来的,仍有这么多人。

其中大多为女子……如今还能喘息的妇孺已寥寥无几,可蛮军竟还能掳来如此多人!

这不是天灾,不是饥荒,是他们疏忽所致,是一条条人命,一场场本可避免的悲剧。

凤双双别过脸,泪水在她眼中转动,却终究没有落下。

她声音低沉,几乎是从齿缝中挤出来:

“传令,全军预备炸药……”

蓝江与孙彪对视一眼,神色凝重:“将军,马修齐的人若躲在后面……”

章海鹏眉头紧锁,接口道:“更何况这几万百姓,我们得救。可二十万蛮军虎视眈眈,我们如何下手?”

“我们只有三万人。若是有十万、八万,尚可正面迎敌、分兵救人……”

他们才刚赶到,根本没有时间埋设炸药、布置战术。

所有不利,都压在这一刻。

但凤双双攥紧了拳。

三万人又如何?

当初拒北城守军不足两万,不一样挺过来了?

一定有办法。

她必须冷静。

凤双双眉头紧锁,问道:“如今城里还剩多少人?”

“约莫几百户,已经不多了。”

“十里路,大约需要一两个时辰。立刻派人前往景州,把城内所有百姓全部迁出来!”

“但城里还有几千名义行军,一旦我们开始迁移,恐怕会打草惊蛇。”

凤双双眼中寒光一闪,语气森冷:“那就全杀了。”

“安排百姓撤离,车辆随行,调一万人执行!其余人在景州城外埋设炸药。”

“是!”

这一次,凤双双亲自领队。

他们原本驻扎在城外几里的山丘地带,车队疾行,不多时便抵达景州。

一万人迅速将义行军驻扎的那片土房区团团围住。

五千人在外围设伏。

另外五千人持刀突入。

凤双双一马当先。

义行军士兵突然见到她出现在景州城内,顿时惊慌四散。

三千义军,面对五千装备精良、身经百战的凤家军老兵,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有人试图翻墙逃离,还未落地,便被箭雨射落。

城内,一万凤家军在肃清义行军残部。

而章海鹏驾着一辆越野车,车厢里装着刚熬好香气四溢的米粥和干净的饮用水。

他接上那只高分贝的大音响,声音霎时穿透了大街小巷:

“各位乡亲父老注意!凤家军今日入城,请全城百姓吃饭喝水——”

“城中过道狭窄,请各位带上家里最大的盆、最大的碗!”

“本世子在此施粥放水,要让大伙儿吃上一顿饱饭!”

“人人有份,统统有赏!先到先得,数量有限!”

“只施一个时辰,过时不候——”

音响轰鸣,回音震天。百姓们纷纷从破败的房屋中走出,惊异地望着那个从未见过的黑色铁盒子。

四轮越野车正沉稳地碾过青石板路。

车后载着三口大铁桶,一桶稠粥香气扑鼻,两桶清水澄澈见底。

无论是粥,还是水,对于已经饿了快半年的景州人来说,都是无法抗拒的诱惑。

人们慌忙返家取出锅、碗、瓢、盆,追着车走。

章海鹏一路高喊,指引他们向城外汇聚——

施粥点设在四个城门。

百姓们携家带口、扶老携幼,一步步挪向城门。远远地,他们望见了那列整齐摆放的铁桶。

还能跑得动的,早已一窝蜂向前奔去;

跑不动的,也被家人搀扶着艰难前行;

还有一些连爬也爬不动的虚弱之人,被凤家军士兵一一扶上大货车,安稳地送入车厢之中……

四个城门同时运作,车来车往扬起漫天尘土。不到半个时辰,景州就成了一座空城,空荡荡的街道上只剩下义行军的遗体。

在凤双双的安排下,士兵们开始熟练地埋设炸药。

当蛮族的先锋骑兵出现在二里外时,最后一批士兵刚好撤出南门。

为确保万无一失,章海鹏放飞了一架中大型无人机,正是这个看似谨慎的常规举动,让凤双双察觉到了猫腻。

无人机传回的画面上,蛮族军队之后,还跟着另一支大军的轮廓,正是义行军。

整整二十万兵马,并未与蛮族同行,而是在其后方十里处诡异地停下了脚步。

他们藏身于一片起伏的丘陵之后,身上披着的土黄色外衫,和沙丘的颜色、纹理完美融合,如果不是无人机的高清摄像头,几乎无法察觉。

凤双双认得这种装束,神明把它称之为“沙漠迷彩服”。

陈伟也曾经给凤家军采购过同样的布料,让他们依样制作,说这衣服有隐匿行踪的奇效。只是许多士兵大多不愿外穿,只勉强套在铠甲之下。

此刻,这二十万义行军披着这身伪装,其意图不言而喻。

他们或许还尚存一丝羞耻,知道与漠北蛮族公开为伍,必遭天下人唾骂,千古唾弃。故而远远跟在后面,企图既行不义之事,又保全虚伪的名声。

屠杀本国同胞,又与异族蛮夷沆瀣一气,他们早已不配称之为华夏子孙。

就在义行军的中央,一个消失了许久的身影再度出现,马修齐。

他被层层簇拥在义行军的核心,正远远眺望着漠北蛮族前进的方向。

凤双双马上让人召来懂唇语的士兵。

画面被放大,懂唇语的士兵仔细盯着视频中马修齐与身边将领的交谈。

只见马修齐说道:“让蛮族打头阵。等他们攻陷京城,我们再出手剿灭他们,到时候,大乾就是我们的了!”

他身旁的将领,是徐三和石伟雄。

石伟雄面色凝重。他心底或许并不认同与蛮族合作。马修齐此举,无异于引狼入室,将大乾百姓推向蛮族的屠刀之下,甚至眼睁睁看着他们被当作口粮……可若不借蛮族之力,义行军确实没有十足把握直捣京城、推翻大乾皇帝的统治。

这一路走来,他始终深陷于这种道德与野心的撕扯之中,难以释怀。

徐三却完全不同。他野心勃勃,认为牺牲几万百姓、以他们为粮草根本不算什么。只要蛮族肯做马前卒、替他们扫清障碍,这点代价,值得付出。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他们眼下要做的,是改朝换代的大业,绝不容任何人坏事。

更何况,他们还有一个心头大患——凤家军。

只要凤家军一日不除,即便他们拿下大乾,新朝也岌岌可危。凤双双随时可能挥师而来,将他们辛苦夺来的江山再度推翻。

他们真正的敌人,从不是眼前这座皇城,而是凤家军,是凤双双。

至于蛮族?不过互相利用罢了。

蛮族之所以愿意与义行军合作,联手进攻京城,难道真是贪图皇帝龙袍上那点金银珠宝?

不。

他们看中的,是大乾庞大的人口、京城的富庶繁华、这片国土上辽阔肥沃的土地。

一开始若不给些甜头,蛮族又怎会甘心充当他们的棋子,一起攻大乾、杀皇帝?

唯有联手,才有机会对付他们共同的、最强大的敌人——凤双双和她的凤家军。

所以,有些牺牲,是必要的。

徐三心思通明,不像石伟雄那般苦大仇深、满腹枷锁。

马修齐忽然发问:“发现凤家军的踪迹了吗?”

石伟雄沉声回应:“尚未有探子回报。”

“那就是没有。”马修齐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看来我选的这条路没错,绕行景州,出其不意,直插京城腹地。”

“凤双双再神机妙算,也绝想不到,漠北蛮族既不攻尧国,也不打拒北城,连绵州的西门都不走,偏偏从景州破局!”

“矿山一战我输了又如何?只要拿下京城,笑到最后的,依然是我!”

徐三上前一步,低声问:“将军,我们不一同前往景州吗?”

“去做什么?”马修齐冷哼一声,“让百姓看见我义行军与蛮族混在一处?那我前期苦心经营的口碑岂不毁于一旦?”

“蛮族身后掳掠那么多百姓,若被文人墨客一笔渲染,我这脸面还要不要?”

“我绝不容许,半点道德瑕疵传扬出去。”

“我是要登基称帝的人,是要做九五之尊、千古一帝的!”

“让蛮族打头阵吧。就算城中有埋伏,他们也能替我们扫清障碍。”

“传令下去:全军戒备,不得有丝毫松懈!”

石伟雄肃然领命:“属下这就去办。”

待他走远,马修齐转向徐三,语气转沉:“他道德枷锁太重。成大事者,谁不是从血海中蹚出来的?”

“待我坐上龙椅,今日一切隐忍,便都值得。”

“当初我被曾柔芷出卖,遭曾家赶尽杀绝……徐三啊,这一切苦难,终将有它的代价。”

“等到大权在握,往日欺你辱你之人,皆可任你折磨碾杀!”

“看他们如蝼蚁般匍匐在地、痛哭求饶,只要想一想,便觉痛快!”

“你知道我伤口反复溃烂、躺在床上生不如死的时候,是怎么熬过来的吗?”

“我一遍遍念曾家人的名字,想曾柔芷将来泪流满面的模样,想曾家全族人头落地、血溅刑场的场面……”

“我们一路走来,太不容易。若不是凤双双屡屡阻挠,我们的大业,早已成就。”

“待我登基之日,便封你为王,赐你封地。珠宝、女人,凡你所喜,尽归于你!”

他说着抬手遥指,眼中燃起一团炽烈的火:

“看,前方就是京城——你我夙愿,即将达成!”

徐三看着京城的方向,快了,只剩下最后两百里。大军压境,这座巍峨的皇城已近在咫尺。

他那个抛妻弃子的父亲,就在这座城里做着高官。当年那个人卷走了家中所有钱财,连母亲最后一点嫁妆都被搜刮殆尽。田地以贱价抛售,祖宅抵押给地痞流氓,换来的银钱全都装进了那个人的行囊。

带着宠妾和庶子,那个人头也不回地奔赴京城,将他与重病的母亲弃之如敝屣。十二岁的少年,眼睁睁看着母亲为了养活他,自愿卖身青楼,最终不堪凌辱,含恨而终。

血性在那一刻觉醒。他握着生锈的匕首,趁着夜色潜入青楼,手刃了那个逼死母亲的恩客。温热的血溅在脸上时,他才知道复仇的滋味竟是这般滚烫。

逃亡的路上,他什么肮脏活计都做过,什么残羹冷炙都吃过。尊严?人格?在饥饿和生存面前,这些都不值一提。直到大旱降临,饿殍遍野,他第一批加入义行军。身上的伤疤越来越多,军功也越来越显赫。

他要出人头地,要扬名立万,要让那个高高在上的京官亲眼看看,没有他的庇荫,这个被抛弃的儿子照样能活得轰轰烈烈。

京城近在眼前。徐三摩挲着腰间的刀柄,嘴角扯出一抹冷峻的弧度。

他只希望那个人渣还活着,好让他亲自证明:当年选择那个妾室之子,是这个男人一生中最错误的决定。

徐三躬身,向马修齐恭敬行礼。

“属下愿助首领心想事成,早日登上帝位,一统江山!”

“好,好,好!不愧是我的左膀右臂!待我登上帝位,下一步,便是挥师天下,成就千古帝业!”马修齐意气风发,声如洪钟。

徐三微笑颔首。

天下共主?首领还真是敢想。眼下连凤家军这一关都尚未迈过呢

读唇语的小兵将二人对话一字不落传回,凤双双闻言,唇角浮起一抹冷嘲。

痴人说梦。

就连一贯沉稳的蓝江也摇头叹息:“马修齐怕是失心疯了,天下岂是这般易与?”

凤双双此刻才真切看清马修齐蛊惑人心的手段。

原来神明所说的“画饼”,便是如此。

他编织希望,灌输信念,将追随者的心神牢牢缚于己念。许以王侯将相,封地食邑,荣华富贵……

起义军中多是贫苦出身,这般泼天富贵当前,谁能不动心?

他们甘愿以血肉之躯铺就他的帝王路,正是因为这诱惑太大。

义行军的结构亦与凤家军截然不同。凤家军是一户一丁,而义行军却是举族投奔,整村整镇地依附。他们不惜己命,是因深信马修齐的成功将泽被亲族,惠及乡里,这份牺牲,在他们眼中,值!

马修齐凭这一套话术,成功将无数人洗脑,令他们心甘情愿为他赴死。

可无论言辞多么华丽动听,都掩盖不了他勾结蛮族、屠戮同胞的罪行。

一旁的章海鹏“啪”地合上折扇,眉宇间戾气隐现:“真是越看越碍眼,有没有法子现在就宰了他?”

凤双双心念微动,从香炉空间中取出十把崭新的猎枪与两盒子弹。

这是前几日陈伟途经一家猎铺时顺手买的的。他以双倍价钱,从老板手中连枪带弹全部买下。

既然叶兰的假大炮能惊退马修齐大军……

那这现代猎枪呢?

是否也能逼得他退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