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二章 送行
冬日的清晨，天空飘起了细密的冻雨。
雨丝落在地上瞬间凝结成冰，路面愈发湿滑难行。檐角挂着晶莹的冰凌，随着寒风轻轻摇晃，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韩宇站在窗前，望着外面阴沉的天色，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窗框。窗外的景色模糊不清，仿佛被一层薄纱笼罩。他的目光落在院子里那棵光秃秃的老槐树上，树枝上结着厚厚的冰凌，在风中发出沉闷的呻吟。
这样的天气，或许老师会改变主意推迟启程？
但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自己否定了。手指停在窗框上，指节微微发白。以老师的性格，就算天上下刀子，说今天走就一定要走。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换上早已准备好的厚实衣裳。衣服是柳芸亲手缝制的，针脚细密整齐，里三层外三层，足以抵御寒风。
堂屋里，孩子们正围着暖炉吃早饭。炉子里的炭火烧得正旺，将整个房间烘得暖洋洋的。二郎抱着碗，小脸被蒸汽熏得通红；三郎则专注地用筷子夹着碗里的咸菜，一副认真的模样；四娘坐在角落，小口小口地喝着粥，时不时偷瞄门外的天色。
柳芸站在一旁，三两口吃完手中的馒头。她的目光扫过每个孩子的脸庞，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柔情。看到韩宇进来，她朝他使了个眼色，示意准备妥当了。
“阿娘！”就在这时，大郎突然从里屋跑出来，手里紧紧捧着一个画册。他的脚步有些慌乱，差点被门槛绊倒。
“小心些。”柳芸伸手扶住他，语气温柔。
大郎抬起头，眼睛里闪着期待的光芒：“这是我画的回忆册，能帮我交给仙官吗？”
柳芸接过画册，轻轻翻看。纸张上歪歪扭扭地画着一家人的日常：有韩宇教他读书的场景，有柳芸做饭时的背影，还有弟弟妹妹们玩耍的样子。虽然笔触稚嫩，但每一笔都充满了孩子的真情实感。
她将画册递给韩宇，轻声对儿子说：“放心，一定会送到的。现在外面冷，快进屋吧。”
大郎点点头，依依不舍地退到屋檐下。他目送父母牵马下山，直到听见屋内传来弟弟妹妹的打闹声，才转身回去。
屋内的气氛有些沉闷。二郎又在逗三郎发飙，一会儿抢他的筷子，一会儿又偷偷往他碗里加咸菜。三郎气得脸都红了，却又不敢大声吵闹。四娘托着腮帮子，望着窗外发呆，时不时用手指在窗户上画着什么。
看到大哥进来，两个弟弟立刻停止了争吵，各自坐到一边生闷气。四娘依旧望着窗外，小声嘀咕着：“雨什么时候才能停啊......”
仿佛是上天听到了小姑娘的心愿，当桂院众人准备出发时，天空突然放晴。厚重的乌云被风吹散，一缕金色的阳光穿透云层，照亮了整个院子。地上的冰凌开始缓缓融化，滴答作响。
“天放晴了！”木子等护卫欢呼起来，脸上写满了喜悦。
然而坐在马车里的韩宇却愈发沮丧。他靠在车厢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大郎的画册，心里五味杂陈。这下是真的没有理由再留老师了。
以前的他从不会有这种不舍，可如今有了家人，一切都变得不同。每一次离别都像是在心上划一道口子，虽然不致命，却总是隐隐作痛。
他掀开车帘，看了眼骑马在旁的柳芸。她的背影挺拔如松，长发被风吹起，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金色。见韩宇看来，她轻轻点头，眼中带着安抚的笑意。
韩宇放下帘子，听见柳芸对护卫们说：“出发吧，送先生到青石镇就回。”
队伍刚到村口，就看见蓝鸿带着玄骑在那里等候。他们整齐地列队站立，黑色的铠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柳芸远远打量着蓝鸿。对方全身裹在甲胄中，只露出一双如鹰般的眼眸。但她能看出蓝鸿的不自然，显然伤势未愈，这不过是在装样子罢了。
她与护卫们交换了个眼神，众人立即会意，调整阵型将主驾马车团团围住。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剑拔弩张的气息。
曲明澜见气氛紧张，连忙打圆场：“诸位不必如此，蓝将军此来是护送大人的。”他的声音略显尴尬，目光在双方之间来回游移。
玄骑们与车队保持着百米的距离，显然对柳芸还心有余悸。上次交手的教训让他们学会了谨慎，生怕再次尝到苦头。
韩宇探出车门，学着老师的语气应对曲明澜：“有劳曲大人费心了。”
一路上，蓝鸿带着玄骑远远跟在后面。他死死盯着柳芸的背影，喉咙里仿佛堵着一团火，却连句怨言都不敢说出口。每当想起那日的交手，他的伤处就隐隐作痛。
到了青石镇，韩宇突然提议：“娘子，这里路况不好，不如送到镇上官道再回？”他的语气带着几分试探。
柳芸转头看他一眼，嘴角微微上扬：“也好。”
到了玉泉镇，她又说：“都到这了，不如送到镇坊吧。”
蓝鸿看着这一幕，气得又咽下一口血。他握紧缰绳的手微微发抖，铠甲下的伤口隐隐作痛。
终于到了青禾镇门前，宁仙官连忙叫停，把韩宇推下车：“师弟，就到这里吧。”说完立即关上车门，生怕多说一句就舍不得走。
柳芸骑马立在路边，韩宇站在马腹旁，看着车队远去。
“师兄再见！老师再见！”韩宇用力挥手，不小心挡住了蓝鸿的去路。他这才意识到后面还有人，虽然有柳芸在身边，他还是忍不住对蓝鸿做了个嫌弃的表情。
“相公，别对蓝大人不敬。”柳芸轻声提醒，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
她从包袱里取出两只精致的皮囊，恭敬地递给蓝鸿：“这是治疗内伤的药剂，还请大人笑纳。”皮囊上绣着莲花纹样，散发着淡淡的药香。
蓝鸿盯着那两只皮囊，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他迟疑片刻，终究还是接了过来。
马蹄声渐渐远去，扬起的尘土在空中飘散。柳芸望着远处消失的车队，虽然这一路走来，宁仙官那老头子着实让人头疼，但她还是抬头望向天际，心中默默祈祷他能有个好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