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金城汤池19

    赵安已在寺中探查,但寺中除去避难村民,无一人露出真实身份。


    黛玉自己还没有捋清楚裴石的事情,当即命赵安与左丘梅三缄其口,不得泄露半句,尤其关于裴石的。


    如今旧朝已亡,新朝将立,贾府亦公开与义军结盟,黛玉他们再不能肆意探查所谓的旧朝皇亲。行差踏错一步,便可能引火烧身。


    她顺势追问赵安那些神出鬼没的黑衣人究竟是谁,赵安亦无所知。


    至少从知道的事情来看,显然裴石跟这些黑衣人是一伙的,甚至可能这些人是为护寺中之人。


    但到底这些人是裴石找来的,还是他们找上的裴石,如今尚难分辨。


    黛玉只知道,裴石如今还是可信的。


    左丘梅得知鹿山村村民尚在觉得可惜,黛玉吩咐他亲自与村民沟通,若要将鹿山村建为高墙村寨,必须先得其情愿,不可强迫。左丘梅只能劝说他们放弃故土,一同进京。


    赵安得令整肃队伍,安顿伤员准备启程回府。


    黛玉跟着去玄机寺后祭拜就地葬了的护院,便回寺看看受伤的护卫,借机在玄机寺内走走,看看裴石在哪,她还有事没问。


    谁知躲起来的人没找到,却意外在寺中遇见了认识的人。


    要知道黛玉被贾母护在深闺,除了大观园的姑娘丫鬟们,这辈子也没认识几个人,偏偏这两人她都算是熟捻——曾经来贾府的王太医和鲍太医。


    王太医与贾府是打祖叔辈的世交,鲍太医则曾为黛玉多次诊脉,虽不亲近,却也相识。


    有旧识在前,又有救护自家护院之恩,黛玉便不再兜圈子,开门见山问及两位太医寺中是否藏有皇亲之事。


    两位太医相视一眼,皆露难色。他们只知贾府因贤德妃案曾遭抄家之祸,却不明如今贾家已在暗中重掌京中权势,权势胜昔,故不敢妄言。


    黛玉见状,便将贾府近年救济流民、济世安民之举简述一番,果然触动医者仁心。加之寺中新来府兵多出身京中济民坊,可作旁证,鲍太医便悄悄牵线,将黛玉引见给了寺中的主子。


    也不知是左丘梅为了拿下鹿山村故意为之,还是别的原因,寺中的百姓竟然无一人想进京寻求庇护。


    明明黛玉在寺中行走时,见他们瞧着面黄肌瘦,京中至少可以吃饭,不至于坐吃山空。


    黛玉将寺中所见告诉左丘梅,左丘梅听完才知为何她心事重重,道:“原来如此,或许裴总领所说不实,不过是寻常皇室旁支、达官贵人罢了?”


    赵安却接口道:“我等与裴总领在山门下碰过两次,他皆未提及此事,反倒是我们折返寺中,他才设法将此事告知我。我想——”他看向黛玉,“这件事,极其要紧,恐怕只有身在玄机寺,才有知情的必要。”


    言外之意,是那人与其身份,仅在特定时机、特定范围内才可暴露。否则,轻则带来泄密之忧,重则引发不可控的危局。


    或许对赵安一行而言,这消息关乎他们本身岌岌可危的安全,又或是若走漏风声,不仅无益,反会自讨苦吃。荀勇


    黛玉想的不止如此,裴石直言自己身在寺里,甚至明知道她会带人进玄极寺接回赵安,却自始至终未告知她分毫。


    难道他指望赵安代为转告?可倘若赵安未言,她便全然一无所知了。


    这不像裴石的行事风格。


    黛玉努力甩开那种“他信赵安却不信我”的情绪依赖感,反倒开口道出另一种更可能的可能:“也许……他告诉你,是因为那人赵安不识,而我们……或许曾识得。”


    左丘梅讶然挑眉:“姑娘只认得那两位太医,莫非太医也能算作皇亲国戚?”


    黛玉这时候才没有心思跟他耍嘴,她心头翻涌,脑海中一一梳理自己所见之人,可四下走了一遭,确无其他熟面孔。


    她被老太太护在深闺,一生中见过的皇亲贵胄,除了贤德妃省亲那次,实无他人。


    裴石是否过于托大?


    突然黛玉想到一事,还有一人,虽说她并且见过,但确实有过渊源,便是北静王。


    北静王曾遣人前往贾府赏赐,若是他藏于寺中,那么黛玉甚至是进入玄极寺的护院中很有可能有人认出当时到贾府赏赐的管事或是护卫。那么便是裴石不说,赵总领不提,自己总归都会知道的。


    黛玉转头问道:“左先生,你还记得京中诸王公贵族,还有哪些人留在京中?”


    左丘梅浅笑,“姑娘若是问不在京中的,倒是寥寥可数。我倒是可以给姑娘说一说。”


    眼见时辰不早,黛玉叫一部分人先行下山,让赵安带着伤员慢步回京,又叫三五护院往黑峪村看好马匹,纵使有意外,还有快马可以回京,不至于重演昨日窘况。


    毕竟再来一次,京兆尹府可就不会轻易放过了。


    正要动身之际,鲍太医匆匆赶来,躬身请黛玉稍作留步。


    此时她身边只余十数精锐护院与左丘梅一人,便随鲍太医一同前往藏经阁,与这自称白先生的人相见。


    躲藏在玄机寺的人轻易不见人,只出来一个先生。


    他清癯高瘦,鬓角微霜,年约五旬,衣着虽旧,却难掩昔日风骨。举止自若,眼神沉稳,自带一股旁人难以逼视的傲气。


    远胜,左丘梅。


    白先生竟还能这山寺中差遣丫鬟奉茶,他缓缓开口:“没想到昔日贾府遭抄家夺爵,今日京城换了天,竟还有人能畅行城内城外。想来如今的贾府,是找了个好靠山。”


    如此冷嘲热讽,黛玉面不改色。


    京中甚至有人传她与闯王关系匪浅。那又如何?她只求质本洁来洁去,问心无愧。


    当初裴石与贾兰前往北静王府时,闯王还在与禁军鏖战。黛玉想,若他们在那夜火烧城西时离京,京中后续种种,他们恐怕并不知晓,甚至未必知道京畿六城早已归义军掌控。


    大势所趋,天命已转。


    如今天寒地冻,雪灾连绵,京中戒严,消息封锁。若非贾府尚有商队与工队往返,外间要得一纸消息,也非易事。黛玉暗忖,也许这正是她可以运作的缝隙。


    她淡淡地答道:“不过是贾府收容流民,又恰逢城西大火出手相助,如今在京中还有几分薄面罢了。”


    这话说得四平八稳,既不夸功,也不言明贾府已投何方。


    毕竟,无论是义军,还是旧朝遗脉,若真有心守护百姓,理应都是可结交之人。


    黛玉盲猜这些黑衣人是白先生他们的人,毕竟不若是如此,他们也没必要两次都出现在玄极寺的山门之间。


    只是裴石在其中是什么身份,不得而知。


    那些人救了贾府的护卫,而这个白先生呢?


    反正她不喜欢所谓的北静王,强烈的主观和稳定性使得黛玉对人一旦生出喜恶,若非有所交往,便极难改变。


    “白先生想必也是因风雪封山,暂避于此。若先生想知道京中近事,也可问我,往后数日我们会在山下伐林,先生既“管”了这山民之事,还请多加通融。”


    白先生轻轻一笑:“姑娘只要莫再放火烧山,扰我主子静修,我们自然也不会多管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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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黛玉拢袖起身,语气郑重:“贾府虽是旧朝臣子,但凡先生有所需,只消一纸传信至林场,贾府自当尽力。我也定会相帮。”


    黛玉只能表达诚意,若他们的情况与柳晏一样,非但无法庇护,反倒是会让贾府引火上身罢了。黛玉虽学了圣贤书怀有君臣之义,但如今贾府局势微妙,行差踏错是大忌。


    白先生仍是神情从容,轻抿茶盏,道:“多谢姑娘好意。如今我们一切安好,来者为客,我也不过代我家主子略尽地主之谊。”


    他清高自持,抿了抿茶水,道:“我们庇护村民也不过是义举,待雪灾过后,便会悄然离开。姑娘既然将自己的护院带走了,也请姑娘与你府中下人三诫其口,莫要外传。”


    黛玉本还想试探他们是不是北静王府的人,但又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好在方才让赵安带人先行回京,想来他心思慎密,不会妄言。


    她见天色已暮,道:“白先生放心。如今世道不稳,只要你我各安其分,我自然不会多嘴。”


    说罢,便要告辞。


    太医犹豫再三才叫来的白先生既无示好,也无威胁,仅只是浅浅提醒,竟连试探都算不上。


    但这不代表黛玉任人摆布欣赏。既来了,她还有一问:“敢问白先生,可知理国公现下何在?”


    “姑娘为何这么问?”还别说,白先生真知道答案。


    “我曾遇理国公府中旧人,他们因城西大火流离,尚念亲族平安。若是白先生可告知一二,我不过说与人安心。”


    白先生抿唇一笑,道:“姑娘果然宅心仁厚。”


    随即话锋一转:“只怕他们要落空了。理国公柳彪早因护驾不周,已下罪流放。事涉宫闱,讳莫如深,故朝廷未曾声张。如今想来,他已同你府中贾国公一般,被发往岭南了。”


    带着一个糟糕的消息下了山门,黛玉回头看了一眼。


    如今知道这事又有何益呢?


    总归还是不要靠近他们吧。


    ————


    虽是身处残破山寺,但厅中却焚着上好的沉檀,香气清雅持久,袅袅不绝。地上铺着厚实的云纹毡毯,角落里银丝炭炉轻燃,炭火无声地吐着热意,温暖如春。几案上的茶具温润如玉,茶是今年存下的新茶,用山上的雪水煮茶,虽称不上奢华,然用物之讲究、气度之从容,足以显出主人身份绝非凡俗。


    此刻,北静王水溶端坐于一方紫檀椅上,茶盏轻放于案,眸色清澈却深不见底。他听完白高骅回禀,才缓缓开口:“想来这场大雪与灾异,也困不住有心之人啊。如今山中异患得以清理,虽是借了外人之力,却也正合我意。往金陵的事,到可以继续进行了。”


    白高骅当然也希望能够抓紧出发,自离京潜行南下,受困活尸,被封山雪困,已滞留月余。虽知雪路难行,但只要灾异肃清,活尸不再,他们便可沿南山脉悄然南去,不必再久留于此。


    虽说雪路难行,但是只要没有活尸,想来至少他们可以离开这南山往南行走了。


    水溶转首望向侍立一旁的裴石,神情略带欣慰:“不愧是秦家的公子,此事你功不可没。”


    裴石缓缓摘下面具,眉眼沉静,仿佛并不为这评价动容。他轻声道:“王爷谬赞,属下不过是还一笔旧债。”


    裴石垂眸掩去眼中一闪而逝的幽光。他自幼体弱多病,才能在当年那场血雨腥风中藏身寺庙,永远的隐姓埋名。若非如此,如今他也没有机会站在这里。


    “只盼王爷能带着殿下平安抵达金陵。”他说,“属下便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