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金城汤池22

    一声没由来的角鸣在京城响起,黛玉他们便是身在贾府,也能听到那绵长的声音。


    黛玉觉得这声音诡异,叫紫娟出去问问,但一旁的湘云却更快知道这是什么,毕竟卫府虽称不上将门,但家中大人确实在兵部任职。


    “有敌袭。”湘云急忙道,“这是京营那边的号角。”


    黛玉连忙让家中护卫整备,她又想到济民坊,忙让府兵护卫带着管事婆子们往济民坊去。


    黛玉自己也披上了袄子,离开荣禧堂。


    她脚步未停,径直走出荣禧堂,许多小厮丫鬟还不明所以,黛玉眉目冷静,语调沉着:“小红,你去传信,叫上莫云,立即将各处下人集合至正院。”


    当日那用于防备流寇的传信手法再次启用,府中的小孩都在学堂念书,小红来传话后他们一哄而散,往院中各处跑去,以最快速度将府中集合的事情传遍贾府上下,好似这是多么好玩热闹的事情。


    左丘梅方才便已经听到了城防的号角,本就心有警戒,如今看着孩子们四散奔跑,他问小红,“这是怎么?”


    小红从后头快步追来,一面笑着解释:“姑娘说,这些孩子腿脚快,是府中最灵便的信使,正好派上用场。先生尽快去荣禧堂吧,姑娘正需要人帮忙呢。”


    左丘梅从书房出来,路过正院时早有护院、府兵列阵聚集,面色肃然,依次前来黛玉所设的演武台前听令。


    台上,梨花木椅上,黛玉端坐如常,神色清冷,未显一丝慌乱。她身边,莫云正一一指派差事:“你们六个护送王嬷嬷去济民坊,若遇义军、衙门军士即探明布防,及时报回;若无所布置,便协助稳定秩序,静待府中调令。”


    诸人拱手应诺,鱼贯而出。


    左丘梅上前几步,微侧身看她:“姑娘莫非是……要代府衙守京城了?”


    黛玉仰头看了看站在身后的左丘梅,道:“我无意喧宾夺主,不过保自家宅门不失。敌从何来、事因何起,连号角是谁下令吹响都未明晰,义军群龙无首,若敌入济民坊,终将殃及贾府。”


    左丘梅轻声一笑:“终究还是为贾家。”语意含揶揄。


    黛玉并非慷他人之慨的人,自己辛苦攒下家业怎么可能任人宰割。


    她不介意,淡淡回应:““贾府若安,则济民坊不乱,对所有人都有好处,不是吗?”


    义军攻城闯宫才过去没多久,城防崩溃后流寇焚城,活尸肆虐,黛玉比左丘梅这种后面才进京的人感受更深。


    此刻,最要紧的,黛玉对眼下的形势一无所知。


    京中是否当真有敌袭?何处遭袭?城门可破?义军能否调动?京兆尹是否尽责?一切皆未可知。


    好在如今贾府人多,尤其护卫府兵由甚。


    被派出去济民坊的护卫都是稳当忠心之人,而同行的府兵自是有家人乡邻住在济民坊,往返路径熟稔,自会看护街坊、安抚民情。


    现在最要紧的是搞清楚京中情况,若是京兆尹府尽忠职守,若京兆尹府尽职守,按理此刻早应有衙兵与义军分赴各坊查探,布防传令。


    黛玉等了许久,在府门前等待消息婆子都还没看到一骑一卒通报,反倒是府里派出去打探消息的护院先回了。


    “禀姑娘,东城门方向失守,有胡骑突入城中,初时守军尚能关门断路,但敌骑杀数人后便混入街巷,好在城门暂时守住了。”


    “胡骑?”黛玉猛然站起,面色霎时一冷。


    她想过流寇山匪,流民乱军,没想到竟然是北夷的胡人!


    黛玉当家之前毕竟只是深闺女子,对国事知之甚少,她转身问左丘梅:“北夷进犯长安,你觉得……可能吗?”


    左丘梅面沉如水,缓缓点头:“早在数年前,北境就已岌岌可危。关中大旱,边军粮草兵役供给不足,而朝堂中文臣议和、武将主战,争执不休,最后不过是打不得,战不赢。将领若不能为国守节,轻则背罪下狱,重则被君王猜疑抄家灭族,早已军心涣散。何况如今朝廷更迭,政令已经断绝一月有余,胡兵兵临城下只是早晚的事情。”


    左丘梅顿了顿,叹息:“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若非八年前秦家将通敌叛国一案被夷三族,如今北境,哪至于此?”


    黛玉对他此时这饭文人气短不感兴趣,不管前事如何,朝廷昏聩,边防失守,她只知道如今便是兵临城下,整座京城的人,包括贾府和自己在内都身陷危局。


    她不再多言,转身吩咐人去备马,又对左丘梅道:“还好城门关上了,城外情况不知,若只是骚扰试探,那便还好。若是胡人大举进犯,若卫府的卫公子所言不虚,还有两日闯王就班师回朝,也能解围。”


    左丘梅连忙劝道:“姑娘莫急。眼下最稳妥的,是你坐镇府中。一来保贾府安危,二来这守城之事,原也应由京营与尹府操持,他们有兵有将,自然比姑娘更懂守城之事。”


    黛玉已经上马,道:“先生,你替我帮大奶奶坐镇,守着贾府,还有济民坊。济民坊多是流民,稍有风声便易骚动,若是因外敌哗变,便会内乱一城。”


    几个今日值守荣禧堂的护卫也已经上马,“我自知力不及将军,但至今没有京兆尹府和京营的消息,我只是去打探一二,先生不用担心。”


    左丘梅急了,挡在焦骊面前,“姑娘鲁莽!打探消息自有属下代劳,你一介女儿之身,怎可以身犯险?城中进了胡骑,若是姑娘有个好歹,那可如何是好!”


    黛玉嘴角勾起一抹笑,唇角带了几分揶揄,轻拨马缰避过他阻拦:“左先生你这般不放心,不如替我去拜见京兆尹?可惜你们素来不睦,恐怕人家未必肯见。”


    左丘梅愣住,见她一拈马鞭,扬声而去,只留一地尘土和身后几声丫鬟们的轻笑。


    左丘梅呆立片刻,面红耳赤,只恨自己一身文章气节过于倨傲,如今竟不能为主子分忧。


    府衙群聚,分立于长安街两侧,贾府背靠长安街,朝廷各部府衙大多相邻。


    黛玉一行快马疾行穿城而去,街上百姓多半茫然失措,有人惊惶四顾,有人探头探脑,却都不知事由几何。


    京兆尹府门前静悄悄,衙兵慵懒地靠着门框,远远见黛玉一行快马奔来,还没来得及拦,护卫已先一步下马开道:“贾府当家,求见京兆尹大人!”


    衙兵扫了一眼黛玉与她身后的十几个护卫,淡淡道:“等着,我去通传。”


    黛玉等了一刻钟,眼见京兆尹府高门洞开、衙兵列立,一如往常,竟无丝毫警备之意。城门外已有胡人突袭,尹府之内却仍如清晨办公,稳若泰山。


    甚至连传令打探的京兆尹福衙兵或是京营义军兵卒都不见进出府衙。


    号角又吹响了绵长的一声,黛玉转头向声音传来的地方,最令她忧心的情形,终究还是出现了。


    衙兵回话有请,黛玉他们终于进了府衙。


    大堂内,几名吏员伏案抄写,竟如同庶务照常,毫无战情惊扰之意。


    黛玉一脚踏入厅门,吏员们抬头错愕,随后府衙副官小步上前,笑容拘谨:“姑娘此时入府,可是因为城门号角?城中并无贼乱,城门紧闭,一切都在可控范围,姑娘不必太过惊慌。”


    “贼乱?”


    黛玉冷眼一睨:“东城门胡骑入侵,便是我们贾府的护卫都能打探到此等消息,你等耳目如此钝滞?”


    她不等回应,叫副官引见。


    大步踏入偏厅,直至看见那案前品茗的男子,身披绛紫圆领官袍,神态悠闲的师景辉。


    师景辉眯眼,似笑非笑,“坐吧,不必多礼。”


    黛玉未坐,只拱手问道:“外敌入城,百姓不安。济民坊临近城门,又多流民,城破只怕屠戮生灵,我们也担心流民受惊哗变,敢问大人如何调度京营与义军防御?”


    “无须惊慌。”师景辉一抬手,慢条斯理地捻着茶盏,“不过小股突袭,京中尚稳,只是守军惊慌胡乱发号,我们府衙已经派人查看训斥。何况我王即将班师回朝,我们只需要坐守京城,诸事自会迎刃而解。”


    他顿了顿,笑意更深,“姑娘乃闺中之人,何必掺和军政重务?若是济民坊因此有变,我们府衙自会统一指挥,让京营前往压制。我听闻今日冬至贾府设宴,姑娘不如回府去,只管安心就好。”


    敌骑已经入城,你称稳,百姓惊惶你说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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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黛玉眉眼沉了下来,“城外动静未明,大人只等着城外兵事自行休战?”


    她再不客气,冷声逼问:“请问大人,是否已有探报?城外胡兵多少?贾府所营济民坊是否需清退流民百姓,若城门失守有何处可以暂避?京营几营兵马,是否已经布防?”


    黛玉不懂兵事,所问都能句句见血,一众吏员顿时变了脸色。


    师景辉神情一冷,放下茶盏,语气不善:“你不过一女流之辈,哪来的胆子质问本官?京兆防务自有朝廷布置,还轮不到贾府来置喙。”


    这时,外头一衙兵气喘吁吁地闯入,见大人有客,慌张四顾。


    黛玉冷道:“大人在此,若京中无虞,有何不可说?”


    师景辉怒视黛玉,但他还是抬手,示意衙兵承报,好证明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禀大人!延兴们外胡人主力逼近,恐有万人之势!城东另外两处城门还有城南外也有小窜胡兵出现。”


    殿中一阵死寂。


    黛玉道:“京营主力都随闯王出征,如今京中防务薄弱,请大人立刻调兵布防,撤离百姓,为城门内济民坊寻找——”


    “放肆!”师景辉霍然站起,脸色发白,却硬撑着怒斥,“京师军务,岂容外人指手画脚?来人——将此女与其随行护卫扣押,贾府竟敢擅闯军务,妄言号令,实属大罪!”


    数名衙兵立即上前,意图将黛玉拦下。


    可没等黛玉说话,护卫为首的荀勇将目光目光落在几个想动手的差役身上,“你们敢?”


    而护卫们手握刀剑,都微微出鞘。


    师景辉冷笑:“我还说你今日怎么带这么多护卫,原来你是要兵变!”


    黛玉都无语了,一个大帽子扣在头上,她有个啥可以兵变。


    但此时衙兵们已经随着师景辉一声令下,扑身袭来,堂上气氛骤然紧绷。


    黛玉冷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大人既然非要我们这些人扣上罪名,我便说好了,若谁再上前,便休怪刀下无眼!”


    她随行的护卫立时抽刀亮剑,电光火石间众人争斗起来。


    黛玉退后两步,直接对荀勇道:“抓住师景辉。”


    师景辉没想到荀勇真的敢直接向自己袭来,他不过区区一文人,当下就被荀勇用剑挟持。


    长官被擒,衙兵这些乌合之众一下子被护卫们制服。眼见如此,师景辉颤声怒斥:“你、你——你造反!”


    “师大人,我出身官宦之家,长在国公侯门,便是宫中皇妃太妃我也曾亲见。”


    黛玉微微一笑,神色淡淡:“我不知,这皇位空虚,朝廷未立,我如何称得上造反?”


    此言一出,堂内再无人敢言。


    黛玉缓步走上堂阶,看着面色铁青的师景辉,声音清晰、冷厉:“我便再问一次,大人想好如何守城安民了吗?便要将济民坊弃之不顾了?”


    师景辉哼笑:“林姑娘,这胡兵还未进城,你便如此疾言厉色,想必居心叵测,心怀不轨,想来对我王的归顺,都是假意逢迎。”


    “看来你是死性不改了!”荀勇把剑扣紧,“姑娘,把狗官杀了。”


    黛玉无语,“荀勇,不许鲁莽。”


    师景辉咬牙道:“等闯王回来,知道这件事,你只会被剥皮斩首,别以为你可以置身事外!”


    “不用等到那个时候,城破之日就是你我玉石俱焚的时候。”


    她转头,望向四周吏员与差役:“现在我已经擒住了京兆尹大人,一刀砍在你们脖子上了。此时助我共筹守城,你们说不定还能争得守城功劳,如何?”


    堂内吏员衙兵哑口无言,黛玉转头看向副官:“你,应该可以代替师景辉颁行政令吧。”


    那副官跟师景辉一样跟随义军进京,他知道忤逆闯王的下次,不敢应承,可直到护卫也把刀架到他的脖子上,他才低头抱拳:“听姑娘调遣。”


    黛玉对护卫轻声道:“你们请师大人歇歇吧,别伤了人。”


    师景辉没等咆哮,便被捂嘴拖去了偏房。


    她转身落座在堂中客座,“行吧,各位不妨给我说说,现下你们府衙已经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