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疼痛与快活

    东方既白,朝晖刺破窗纸。


    阿媱俯首书案间,专注誊抄名单,并不知道数月前一刀杀死的“闪电刀”洪涛,为她引来了什么人的关注,而素昧平生的陆小凤大侠,更因此挂怀起她的生死。


    即便知道,也不会在意。


    晨曦流照她蓬松如瀑的乌发,冷白肌色莹如玉胎,阿媱执笔写下几个名字,听见渐近的脚步声,也并不抬头去看。


    她知道来人是柳余恨。


    “找的怎么样?”


    书房的门并没关,柳余恨站在门槛外,神色不太好看:“她死了。”


    从江南返回山西后,上官飞燕就将他和小萧支开,从此再无踪迹。


    她是总瓢把子真正身份的知情人,决不能留着她成为隐患。柳余恨追寻数日,终于找到她收殓入土的尸身,也见到了她肩头的牛毛细针。


    飞燕针是上官飞燕的独门暗器,他曾亲眼见她以此射杀表姐上官丹凤,如今这口毒针却扎在了她自己的身上。


    上官飞燕这样的女子,是无论如何不会自杀的。


    是谁杀死了她,又曾经从她那里探知多少秘密?


    柳余恨问遍方圆百里内所有棺材铺,也只知道上官飞燕那口上好的楠木棺,是个苍老佝偻的红鞋子老太婆花钱买下的。


    老太婆通常不穿这样鲜亮的鞋面,掌柜无意瞥见,这才记忆深刻。


    阿媱眉峰微动:“红鞋子?”


    青衣楼能发展成今天这般无人敢惹的庞然大物,离不开楼中无孔不渗的情报能力。这几天她阅遍各类江湖情报,很轻易就联想到那个全由女子组成的神秘组织——“红鞋子”。


    她总觉得,红鞋子和青衣楼存在某种隐蔽关联……


    阿媱又想起当日小楼前,那缕稍纵即逝的杀机。


    她停笔站直身子,缓缓道:“这件事你不必再查了,我有另外的事情要你去做。”


    灵芝纹紫檀书案上,墨迹未干的宣纸密密麻麻写满名字,都是效力青衣楼的杀手。


    柳余恨快速浏览,问道:“姑娘的意思是?”


    阿媱很直接:“一个不留。”


    作为新任总瓢把子,她对青衣一百零八楼的现状并不满意。


    相比青衣楼主,霍休似乎更热衷于做青楼老鸨,像窦枫亭这样的分楼主,也只顾着敛财享乐、滥用职权满足私欲。上行下效,楼子里的杀手们大多奸淫掳掠、逞凶斗狠,比起挑战悬金榜,更愿意选取无关富户抄家灭门,招摇到江湖人每每看见杀气腾腾的青衣人,就认定是青衣楼杀手在办事。


    阿媱不喜欢这种风气。


    她认为他们更像凶徒匪寇,而不是一个杀手。


    她决心将这些人全部剔除,就像剪除旁逸斜出的杂枝,干脆利落、毫无不舍。


    杀手本就是消耗品。


    青衣楼号称每楼一百零八名杀手,其实人数一直浮动,多些少些都是常态。


    处理掉这批人后,自会有新人补充上来。


    长生种冷漠思忖,眉眼如覆冰雪。


    柳余恨怔忪抬眼,她乌亮秀润的鬓发沾湿晨雾,飘曳的衣衫轻而柔软,盈盈秋水、淡淡春山,还是当日潺潺水溪边,如红山茶般暄妍华艳、说着想“试一试”的美丽少女。


    亦是青衣楼的新主人。


    生杀予夺,毫不留情。


    他垂首致以最忠贞的臣服:“是。”


    带着总瓢把子独特花押的调令散落各地,接到任务的杀手们极速赶赴太原,终于在四日后集结完毕,一齐攻入珠光宝气阁。


    今日是个好天气。


    光照适宜,微风不燥。


    阿媱坐在深碧色的参天古槐上,静观阁中厮杀。


    她没耐心挨个清理,索性将他们聚集起来,要他们去和阎铁珊火并。


    珠宝阎家是关中巨富,阎铁珊重金聘请江湖高手护卫身侧,他自己亦是个了不得的武学大家。


    两边动起手来,战况极是惨烈。


    风中的腥气挑起她心中凶戾,嫁衣真气流过经脉,如针扎火焚、痛楚难当。


    每当这个时候,阿媱就会想起洛阳温泉精舍里,那个眼尾泛红的俊秀公子。情好之际,他总是用喑哑的嗓音在她耳畔轻吐热息,祈求她赐予更多伤痕。


    他说,疼痛会让他更快活。


    为什么她体会不到?


    清风吹拂,修洁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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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掌拨开深浓绿荫,一个人轻云般飘进来,冲她洒然一笑。


    “又见面了,姑娘。”


    半年未见,他身上的少年青涩已尽数褪去,俊秀面容有了更深邃锋利的轮廓,华贵倨傲之气加重,但依旧是好看的。


    阿媱无波无澜:“又迷路了么?”


    斑驳日光漏过层层枝叶,在少女漆黑眼珠投下一片小小的云翳。


    柔软澈丽的眼波淡淡投来,并没有他预想中看待仇人的痛恨畏惧。


    宫九微感意外。


    他如一只翩飞的白鸟,轻盈落在少女身侧,笑意一如既往得含蓄斯文:“这次没有。”


    他接着问道:“姑娘身子好么?可有什么不适?”


    阿媱不明所以,“好。”


    在她的认知里,他们并不是相互关心问候的朋友。


    她为他指路,他以身相报,如此而已。


    阿媱稍加思索,忽然福至心灵:“你是怕我有孕么?”


    宫九一怔。


    他没有掩饰自己的诧异:“那你……”


    “没有。”


    她是世间唯一的长生种,不死不灭,也不会孕育。


    宫九并不在意,转而问道:“姑娘方才在想什么?”


    阿媱坦诚:“在想你。”


    “在下受宠若惊。”


    宫九勾唇掩饰眼底的冷诮,摆出诚惶诚恐的欣喜。


    少女却并未看他。


    她如实表达自己的困惑:“疼痛……真的会让人快活?为什么我一点儿也不觉得?”


    阿媱细细感受经脉里锥心刺骨的煎熬痛楚。


    什么都没有。


    只想杀人。


    “你是在想这个?”


    宫九垂眼凝视这张毫无矫饰的美丽脸孔,时隔半载,他仍会为她怦然心悸。


    他是爱她的。


    没有人会不爱她。


    宫九轻轻捧起她的脸,温柔得几乎滴出蜜来:“你有另一种快活的方式,忘了么?”


    微风簌簌拂动绿叶。


    在满是槐木清香的深碧树冠里,阿媱微仰下颌,和神龙般俊美华贵的年轻公子交换了一个绵长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