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杀了你好吗

    宫九的爱好很少。


    除了杀人之外,他最喜欢一个人坐在海边发呆。


    他喜欢湛蓝的波涛、银灰的泡沫,更喜欢在腥咸海水灌入口鼻时,沉静观赏自在游弋的斑斓鱼群。他的水性很好,可以在海底看上一天一夜不出来。


    在海上生的人,也会在海上死。


    宫九还未死,却已多次沉入深海,模拟自己的海葬。


    他是陆上的鱼人,是海中的异类。


    他不需要同伴,也不觉得寂寞。


    但现在,情况似乎出现了一点偏差。


    宫九凝望眼前丹唇濡湿的华艳少女。


    她很美,这种美丽无法用言语描述,是一种不属于人间的丽色。漆眉、雪肤、朱唇,简单的颜色描摹出令人心惊的艳煞,那双春波静谧的凤目却淡薄,如一口深冷的黑潭,引人甘心鸩溺,却并非出自她的本意。


    她眼底映满了他的影子,但又空无一物。


    这不是少女爱慕的目光。


    对世间所有早已感到满足、厌倦的九公子,忽然开始寂寞。


    去年深秋那个有雾的夜半,他以极轻极快的剑气,刺入枕畔少女的胸膛时,也曾短暂有过这种寂寞的感觉。


    她恬睡的面靥红润又绮丽,新雪般白皙光洁的肌肤上不见伤痕,也没有一滴血液流出。


    这是宫九一贯的杀人手法。


    锋芒划破肺叶,大量的血液涌入胸腔,尸体上不会留下伤痕,也不会有血。


    他觉得这样很干净。


    彩云易散琉璃脆,人生第一次心动的美丽少女,再也不会睁开眼睛。宫九对这种陌生的心痛充满好奇,并没理会那阵突如其来的孤寂。


    此刻,这种寂寞的情绪再度浮现,让他的手指不自觉下滑,试图扼断她脆弱的脖颈。


    一只纤纤、秀秀的素手拂开他的手指,掩住自己松散的衣襟。


    少女曼丽的眼波照来,拒绝道:“等等。”


    宫九自她身侧退开,落在一根细弱的槐枝上,不再掩饰眼中刀锋般的锐利无情,冷声讥嘲:“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阿媱远眺珠光宝气阁,“无论做什么,都先等等。”


    宫九冷笑:“倘若我不——”


    他的话尚未说完,少女已如远飏的风絮,纵身飘飖掠去。


    ……


    在阎铁珊笼络的诸多高手之中,最难缠的人物,要数他的总管霍天青。


    此人年岁不大,辈分却高,昔年的武林泰斗“商山二老”是他师兄,“关中大侠”山西雁是他师侄,市井之中无数的能人异士是他门中徒子徒孙。太原八百里内的一切风吹草动,皆逃不出他的眼睛。


    他在阎铁珊身边多年,一向深受信重。


    要围攻珠光宝气阁,就绕不开这号棘手人物。但柳余恨心细如发,知道霍天青亦是上官飞燕的裙下之臣,假借上官飞燕的名义,很轻易就将人调走了。


    可现在,本该离去的人竟又悄然折返。


    阿媱身法极快,呼吸间已掠出十数丈,还不忘放下帽上黑纱,遮住过于醒目的面容。


    杀手不应招摇,也不该有过去和未来。


    阿媱严格遵守这些准则。


    春日将尽,山坡上成丛的杜鹃花正大片凋谢。落英缤纷,翩跹袅娜的少女也如花瓣一般,轻轻落在霍天青神骏健壮的白马前。


    霍天青未勒缰绳,马儿已双蹄腾空,嘶叫着停了下来,不安地打起响鼻。


    牲畜总有着远超常人的敏锐直觉。


    霍天青居高临下,肃容盯视她身上绯红的衣衫,语气里有了不确信:“青衣楼杀手?”


    青衣一百零八楼以“青衣”为名,楼中杀手自然也以青衣为标识。


    阿媱并不回答:“止步,不然死。”


    霍天青目光闪动,轻轻念出一个名字:“张小禾。”


    方圆八百里内,很少有他不知道的秘密。


    层层黑纱遮住少女的神情,霍天青却好似认定她会不解,健谈而热心:“你一定很奇怪,我怎么会认识你?你见过上官飞燕,就该知道那是一个多么善妒的女人。她在千里之外的江南,也不忘写信给我,要我一定杀了你。”


    像他这么样一个骄傲的男人,永远不会做女人裙边的狗。


    上官飞燕自以为征服了他,却不知道阎铁珊本就是他和霍休共同盯上的肥肉,她只是促成他们联手的一个添头。他所有的衷情与迷恋,只为欺骗霍休罢了。


    她确实美丽,但美丽在霍天青这里不值一提。


    “霍休很赏识你,想必你已代替窦枫亭,做了第七楼的楼主。”霍天青吐字清晰,话说得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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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慢而有力:“他以上官飞燕的名头调我出太原,又派你来拦截我,是想自己独吞阎家的财产?但他终究不敢真的杀我,所以你迟迟不曾拔出你的刀。”


    “你错了。”


    阿媱看过青衣楼内的情报,很清楚霍天青的底细。


    在她眼中,武林奇才天禽老人的独子、天禽门现任掌门,并不能成为霍天青的保命符。


    柔葱蘸雪,按在弯曲的刀柄上。


    少女微带叹息:“你本来不必死,可你的话实在太多了。”


    言多必失,这样简单的道理他却不明白。


    霍天青怒极而笑。


    她说起杀他,就像宰杀土鸡瓦狗那般漫不经心,丝毫不将他放在眼里。


    江湖人最受不得的,便是一口气。


    而霍天青恰恰是个极为骄傲、自负的年轻人。他在父亲的赫赫威名之下、背负起天禽门众人的期许,一心要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为此不惜与虎谋皮。


    他当然也明白,事成之后,他和霍休之间必有一场厮杀。


    只是没想到,河还未过,霍休就要拆桥了!


    既然如此,他也不必客气。


    心念电转,霍天青骤然出手,将自身浑厚纯正的“小天星”内劲倾数倒灌双掌,左手两指捏作凤喙,如掣电驭雷,疾点向少女颈下天突穴,右手如法炮制,痛刺她脑后玉枕穴。


    正是天禽老人的成名绝技“凤双飞”。


    指影如网,密织遍身,不留半线生机。


    青青的刀,寂然出鞘。


    阿媱从未见过这样的招式,但她坚信“天下武功,唯快不破”,青光匝地,如长虹经天,割断霍天青左腕,又轻轻划开他的咽喉。


    血雾弥散,霍天青右手凤喙无力松开,人已仰面倒下。


    春阳和煦,熟悉的杀机瞬息而至。


    阿媱蓦然回首,便见山道旁倚竹而立的俊秀公子,持着一根青翠槐枝,冲她澹然而笑。


    “还要等等吗?”


    白马嘶鸣,遁入山野,四蹄踏起黄沙,横亘两人之间,迷蒙混沌,至近至远。


    阿媱握紧刀柄,沉静眼波终于生起微澜:“不用了。”


    宫九颔首,苍白面容泛起潮红,神态里透着点天真。


    他一字一顿:“那么……杀了你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