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来人
山隘处，霜雪伴随狂风不断呼啸，令山脉变得更加寒冷，昨夜战死的尸体，今早已然冻僵成一块。
可怕的大风之中，将浓郁的血腥味也吹散，只留下满地的疮痍。
当刘然勉强起身时，他觉察到自己浑身上下没一处不疼，尤其是胸口传来的粘稠和疼痛，令他几乎站不稳。
但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虚弱，依旧强打精神缓缓起身行走。
在他身边的是呼延通，这名可怕的猛士，昨夜一夜未曾歇息，连日的疲惫，令他双眼充血，胡子茬拉，显得无比沧桑。
二人行走在崎岖的山道上，因霜雪覆盖，道路更加险阻，每一步都得小心翼翼，避免滑倒摔跤。
望着随处可见的尸体，刘然轻叹一声，战争从来不是美好的，反倒是可怕的，唯有亲历过战争，才知道其中的丑陋。
死亡，污血，背叛，猜忌，饥饿，伤痛，种种不一而足。
罗横小步来到刘然身边，他的膝盖略有变扭，这是昨日厮杀留下的后遗症。
“刘都头……刘都头……”
听着罗横似有话说，刘然侧耳倾听。
“刘都头，之前猎的食物都没了，如今蕃人们再也无粮，昨夜我曾见到有人偷摸割肉脯，在篝火烤炙……”
闻言，刘然思索片刻，随后摇头道：“权当不知便可。”
罗横听后，点头离去。
在罗横离去之后，呼延通略有皱眉，他天性耿直，有话直说，此刻有些忍不住道：“刘都头，这可是你立下的规矩，怎可如此？”
刘然听后，看向满目极是尸体的战场，叹了口气道：“民以食为天，如今是我有负于他们，大战过后，众人身心俱疲，连口热乎的都吃不上，行如此之事，实在出于无奈。”
说罢，刘然侧首看向呼延通：“通，水至清无鱼，人至察则无徒，有些事，便装糊涂便可。”
对此，刘然亦心中有所打算，倘若再熬两日，情况还是如此，那无需众人私下动手，他也会下令行这般事。
所谓王道，霸道，或是其余手段，都是在于完成目的，然而若是无当下，又怎会有他日。
刘然并不认可曹公曹孟德行事手段，但冒天下大不韪而行事，亦可称担当，或为奸雄，或为英雄。
若是有需要，他自然有所取舍，这是身为主将所应该有的担当。
就在刘然因思索而疲惫时，想要坐下歇息时，忽有人高声大喊，下方山道来人了。
闻言，刘然双眼一凝，生怕是昨日蕃人看出他们外强中干，今日再度侵袭。
刘然在呼延通的搀扶之下，快速来到了山隘处，因空中布满霜雪，浓厚的雾气，令远处白茫茫的一片，唯有依稀的黑点在移动，才能看出是有人上山。
霜雪渐渐变大，烈风在山脉中飘忽，连日作战，林木伐尽，难以庇护。刘然感受到一丝寒冷，不知是因为天气缘故，还是下方那移动的身影缘故。
昨日，他已如风中残烛般，消耗殆尽，就连站着都是强撑着。不仅仅是他，就连呼延通，还有一干奴隶军，实则都达到了极限。
就连昨日的战果，都是占据了极为强烈的运气。如果荡骨咩叱没有身负重伤，如果不是对方疏忽大意，如果呼延通归来慢一步，太多的如果了，每一个环节都占据了极大的运气，就算重来一次，都难以复刻战果。
在这种情况之下，还要强留下撤退的蕃人，那简直就是在自找死路，非但不可能，反而还会因赶尽杀绝，被绝望濒死的蕃人重重咬上一口，那么才是最可怕的事。
这也是为何，刘然未管蕃人逃窜的缘故。
望着山下那移动的身影，刘然眉头紧锁。
在刘然身后的一干奴隶军，个个眼神不对，有人皱眉，有人满脸愁云，亦有人眼珠子乱转，在思索些什么。
众人都站在山隘处，每个人都在等待着，想要看那黑点是什么，或他们想要做什么。
望着众人的脸庞，刘然轻叹一声，已经不能打啦。不仅仅是他，众人的意志已经濒临极限了。
只是，虽然如此想，刘然还是伸手抓住腰间的西夏剑，如果敌人想要来此，那他亦非软柿子，想要吞下他，就要做好崩牙的准备。
又过了一会儿，空中大雪没有减少，还愈来愈大。
大约小半个时辰，山下那些身影也越来越近了，直至距离众人数里地，才有人在
在山上众人听到此话，个个侧目看向刘然。刘然则微微皱眉，随即看向了呼延通，点了点头。
呼延通当即朗声询问：“正是，你们是何人？”
山下人一听，顿时兴奋了。
“刘都头可好？我乃张伯英张都头麾下，特来救援！”
张伯英？
刘然闻言一愣，随即想到了自己那位新认的义兄张俊。
心中先是一喜，随后又心生警惕，他可不敢在这种关头出现差错，璇即对呼延通交代一番。
呼延通对着山下高呼：“张都头，何在？”
山下人立即回道：“张都头不在此，自得到刘都头消息，我们连夜赶往，奈何地势坎坷，一时难以搜索，唯有分兵。”
随后，该人继续朗声道：“若是刘都头不信，我可孤身上山，验明正身。”
呼延通看向刘然，见到他颔首，这才朗声同意。
听到呼延通所说，此人这才缓缓继续上山，对于刘然，他并不陌生，昔日救援青山寨他就是其中一份子。
对方的为人处事，以及那一手可怕的箭术，更是寨主王渊所看重之人，都让此人记忆犹新。
在昨日来到此处，连续抓捕杀死数名蕃人溃军，得知刘然的消息之后，他便马不停蹄的来此，就是想要雪中送炭一把。
这等人交好，实在是利大于弊，甚至他日发达了，自己这也算一本万利了，这才有独自上山自证之事。
当郭宁来到山上时，望着临时扶起的栅栏，以及东倒西歪的尸体，鲜艳的雪夜，在霜雪覆盖之下，透露出黑红之色，还有隔着百步，也能感受到的不安。
充分说明了此地，进行了多么激烈的厮杀。
尤其是从俘虏口中得知，刘然杀死了党项军主荡骨咩叱，这令郭宁实在是难以想象，这是需要经历多么惨烈的战争，才有这种战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