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谈话
刘然离开简陋的羊皮帐后，看到的是一群衣着破烂的弓箭手，只是这群弓箭手，虽然衣着犹如流浪汉一般，但每个人的双眼都很明亮，有着一股兴奋的劲头。
当看见距离他们不远处，那一地的首级时，刘然好像清楚了这群弓箭手兴奋的缘故。
整整数千个头颅，堆积在地面，被霜雪所覆盖，鲜艳的血色如今变得发黑，上面狰狞的表情，却依旧清晰可见，或是恐惧，或是无助。
在湟洲曾经是边境称霸的蕃人，最终也沦为了他们的功勋。
走在刘然身边的张俊是快乐的，这一趟支援，他就斩首两千首级，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想多来几次。
身为一名27岁的弓箭手，他有着旁人难有的野心，他始终觉得自己的志向不仅仅只是当一个弓箭手，也绝不会只是个弓箭手。
昔日有人在他年少时，就为他相面，说他有封侯之相，而后他才会毅然招刺弓箭手，只是岁月蹉跎。从十七岁，到二十七岁，在旁人看来，他如今的身份已是难以企及。
但在他自己看来，自己这还差的太远了，还是差的太远了。
只是，这一趟的功勋，让他看到了成为指挥使的曙光，只要成为指挥使，那他能做的事，可太多了。
而当刘然走进陈到的羊皮帐时，阴面传来火盆的热度，这让他感到一阵轻松。
湟洲边境的天，还是太冷了，加上他伤势不轻，哪怕在昏睡期间，有火盆，刘然依旧能感到刺骨的寒意。
陈到背对着刘然等人，他的目光停留在一张简陋的堪典图，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标下青山寨刘然，拜见陈使臣。”
“标下临宗寨张俊，拜见陈使臣！”
耳边传来刘然，张俊二人的声音，陈到这才转过身，看向两人，连忙露出笑容，大步跨来，一把抓住了刘然的手腕，亲热的说道：“刘都头，可是许久不见了。”
陈到约有四十多岁，久在边境之地的他，肤色黝黑且粗糙，双鬓俨然有了白发，沧桑中带着不怒自威。
而他这套热切的行径，反倒是令刘然心中略有不适，拱手道：“自青山寨一别，然有一年未见陈使臣了。”
“是啊，有一年多了，”陈到看着刘然。在陈到眼里，那时的刘然还只是个稚嫩的少年，而今一年不见，可真得刮目相看，不仅仅成为何灌弟子，自身还能孤身深入边境，打败近八千蕃人联军。
刘然身上，胸口皆被粗葛所包扎，行动略有不便，但神色极为沉稳，无丝毫骄纵之色，这令陈到大生好感。
陈到笑了起来，刘然是个他值得结交的人，这样的心性，又有何灌在背后，更是自身才华杰出，他日定然用得到这人脉。
“勉之孤军深入，打败湟洲边境敌军联合，更是手刃党项军主，更是以弱冠之龄便做到，昔日狄武襄也不过如此，真令我钦佩不已。以勉之的能耐，百年之后，定是一段佳话。”陈到望着刘然，酣畅大笑道。
闻言，刘然连忙愧不敢当，狄武襄是何人，此人乃是仁、神宗时期的一世名将，他何德何能有这番评价。陈到拍着刘然肩膀，哈哈一笑，“勉之莫要慌张，以你之能，假以时日定然远超于我，若是百年之后这话传出去，怕是后人要说我慧眼如炬了。”
对此，刘然可不敢轻易赞同，此话若是自己颔首同意，传出去可不得了，但要是一味不说话，反倒是令陈到无趣了。
随即拱手道：“刘然在此谢过陈使臣厚望。”
随后话锋一转，“刘然能有今时今日，还得感谢陈使臣去年提携之恩。”
闻言，陈到眼里闪过笑意，去年他在青山寨那几日，的确有称赞过刘然。当初只是认为对方是个可造之材，不想今日却能够有这番成就。
并且对方还能够铭记于心，不管是否真心，这都说明刘然是可以拉拢的。
熙河之地，各州实力错综复杂，各个将领身后皆有朝堂之人，例刘仲武身后是高俅，辛叔献背后是童贯，而自己身后是林摅。
如今刘然看似低微，但背后亦有何灌，如若交好，这便是一大助力。
他已年过四旬，仅仅是一介大使臣，在旁人看来算是不负韶华，但唯有他自己明白，与辛叔献等人差距何其之大。
在陈到看来，自己才华并不比他们逊色，所差的是机会，还有台阶，如今结交刘然这等青年才俊，他日未必不能为自己往上提供助力。
有了此等想法，陈到看向一旁的张俊，也变得异常和蔼。此人才华也不差，为人勇猛，且圆滑，背后亦有王渊，更和刘然为义兄弟，亦可结交。
随后陈到来到羊皮帐外，低声吩咐一句，才辗转归来。
“二位应还未用饭，我已命人前去准备，如今我等作战在外，略有简陋，莫要见怪。”
说着，陈到牵着刘然和张俊的手，来到了自己的座位处，试图让二人和自己并坐。
陈到太过热情，这令刘然略有不适，张俊则无比淡定，多年军伍历练，不仅仅让他历练出强悍的武艺，更是让他磨砺出了心智。对于陈到的做法，他十分清楚对方为何这般热情。一切归功于他和刘然的价值，若是无价值，陈到这等人连等闲眼色都不会给，莫说这等亲热了。
拉着二人坐在一块，陈到并未立即聊起这次战役经过，反而时不时与刘然畅聊去年演武之事，乃至于后面青山寨被羌人夜袭。
而这时，恰好张俊也参加援救之事，三人闲聊，反倒是异常火热，无一人被冷落。
其中以陈到为主，刘然和张俊为辅，这谈话气氛异常和谐。
直至有随从端来食物，才渐渐的缓和热烈的气氛。
食物并不丰盛，仅有一锅肉羹，还有粗糙的粟米，很是简陋。但是对于刘然而言，这已是极好的了，数月以来的作战，令他难有时间空闲好好进食。
陈到笑着说道：“这饭简陋莫要嫌弃，待到下回，你们来到熙州，再由我好好招待一番。”
说罢，让二人不用客气，尽快用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