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冰山一角
而王指挥使望着高子孺，脸上掩不住的心疼，这可是牢成军里他为数不多看好的人，本想好好栽培，好为他立功，不料今日竟被裴虎索要而去，这让他颇为无奈。
高子孺长的很稚嫩，约莫十七八岁，身形中等，脸上刺字。只不过举手投足间很是沉稳，无年轻人的莽撞。
得知自己被裴虎索要，高子孺倒并无太多的惊诧，而是望着刘然，徐徐朝前长长一揖：“标下高子孺，狄道人，拜见刘都头。”
望着高子孺，刘然笑了笑，仅仅粗见之下，他就能感受到眼前人是一名人才，随即笑道：“无须多礼。”
而后顿了顿道：“裴虎想要带你一起前去青山寨，不知你可愿意？”
高子孺思索时，裴虎在旁着急了，他对着高子孺道：“阿孺，你有何犹豫的，跟着我走就好。”
高子孺闻言，便也不再思索，而是抱拳道：“若刘都头不嫌，标下愿一同前往。”
刘然很是欣喜，牢成军这一趟，倒是让他收了两个人才，急忙走了过去，双手搀扶高子孺道：“从今以后，你我皆是青山寨弓箭手了。”
王指挥使站在一旁，见刘然和高子孺相见，心中酸酸的，还有一丝无奈，这高子孺也是去年才来到河州牢城军，初到此地，他就发现了此人的不凡，为人沉稳，且身手极佳，不料竟和裴虎走到一块，还被带走了。
裴虎则看的乐呵呵的，高子孺和他一般，都是为了替好友手刃仇敌，这才被刺配为贼配军。
故他二人才一见如故，拜为兄弟，如今自己既成了弓箭手，自然要带他一起走。况且，据裴虎所见，刘然他日必威震一方，跟着这等人物，高子孺必能更好。
和高子孺随意交谈一番后，刘然则又和王指挥使相谈，毕竟自己虽是奉师父何灌的命令前来拣选，王指挥使也无权拒绝。但始终是在他麾下夺取人才，自然不可怠慢，更何况在刘然看来，王指挥使具有兵痞的圆滑之外，也是一名可结交的人。
莫看职位低位，或他日就有用得着的地方。
据刘然所知，历史上轻蔑小人物，死于小人物之手的可不少。
王指挥使望着有礼节的刘然，不禁大乐，如今麾下人才被拣选已成事实，损失不可避免，唯有和刘然结交才能止损，甚至若是得当，还能令其在何知州面前，为自己美言几番，岂不妙哉。
对此，刘然也乐的如此，在外人看来，武人生性耿直，不懂政治，实在是误解甚多，以刘然所所见，武人在权谋的确逊色繁多，但亦有一套自己的圆滑，和狡诈。
王指挥使和刘然交谈颇为顺利，也十分愉快，眼见天色渐黑，便邀请刘然暂且歇息一夜，等待明日再赶路。
刘然对此，也是欣然同意。
二人缓缓朝指挥使住所而去，在他们身后，跟随着呼延通，还有裴虎以及高子孺。
至于一干牢成军老卒，也无人管辖，在这初春凛冽的天气，无战事，除却巡逻士卒之外，其余皆可自行其事，直至天气回暖，他们才会被派送修缮道路，乃至生产之事。
在刘然等人离去，诸多老卒也意犹未尽，牢城本就枯燥，他们大多是穷凶极恶之徒，有朝廷律法，刺配充军，才能免除死刑。然而这等穷凶极恶之徒汇集一起，自然有许多间隙，互相欺凌也是常事，指挥使之间对这等情况，也熟视无睹，甚至他们自身也有参合，直至裴虎到来，此等风气才渐平。
只因此地，除却裴虎可肆意欺凌之外，其余人唯有被欺凌的份。
牢城军士卒，虽大多杀人放火，但和裴虎这等在战场厮杀，横冲直撞的相比，可差的太多了。
如今，居然出现能折服裴虎的人，他们自然感到不可思议的，更不可思议的是如裴虎这等桀骜不驯之人，竟真的被拣选，成为其麾下弓箭手。
这让一干牢成军士卒，且惊且喜，惊的是这名从未听说过的刘都头，居然如此厉害。喜的是裴虎这名煞神，要离开牢城军了，这对他们来说，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王指挥使带着刘然等人回到住所后，又朝士卒吩咐备酒食。
在此之前，他知晓刘然的名声，以及背后何灌的存在，便有心结交。而今亲眼目睹其强悍，知晓他日熙河，必有刘然一席之地，更是想要结交的更加深切，甚至还对呼延通，以及裴虎，还有高子孺都安排有加，皆有酒食。
几人入座之后，王指挥使才述说，为何今日不见牢城军的寨主，原来是近月来，有诸多贼人需押送于此，而寨主施恩避免有失，亲自前去押送，这才出现牢城军，仅有他这一名指挥使。
刘然闻言，微微颔首，他对这牢城军寨主并无太大兴趣，是否在此也不甚在意。只是当听到此人名为施恩时，不禁感到些许耳熟。
王指挥使并未发现刘然的异常，继续开口道：“这河州牢城，修于崇宁元年，比起别处要小上不少，而我也在此有六七年矣，如勉之兄弟这般人物，我可是第一次见，今日骑射可谓让哥哥我心服口服，当真是厉害的紧啊。”
刘然笑了笑，举起酒碗道：“哥哥这。折煞弟弟了，弟弟再厉害，还不是要唤你一句哥哥么。”
王指挥使听到后，顿时大笑：“兄弟这话有理，能和勉之兄弟称兄道弟，他日定能值得我吹嘘一番。”
花花轿子人人抬，刘然对此很有自觉，也不断吹捧王指挥使。
只是在吹捧间，也时常询问自己想知道的情况。
而这些消息，王指挥使也不甚在意，只因刘然所问的，皆是历年以来，牢城军刺配人数而已，以及有哪些州的贼犯押送至此。
王指挥当作酒席间的下酒料，在刘然耳里却极为骇人，眼里也闪过凝重神色。从对方的话，刘然便能觉察到世道逐渐不太平。
牢城军如今配隶犯人，皆为各地官府所配隶，最初时各地官府刺配需有官吏审核，然而在哲宗末期，此法逐渐松弛，也导致了官府泛滥执法的可乘之机。
配隶法的松弛，泛滥现象，令牢城营逐渐满额，而州府的牢城纵使满额，也需接受配军，并且不得转押，这才有在河州再设牢城之事，王指挥使也因此来到河州。
听着王指挥使的谈话，河州牢城军历年刺配之人的数量，极为惊人。
刘然知晓，这仅是当今朝廷下的冰山一角。
当今官家敛财无度，各地生乱，民不聊生，杀人放火，抢劫勾当横行，以及官吏间的压榨，欺压，冤事如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