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章 火把

听闻破丑盛失联的消息,破丑珲望着眼前汇报的人,一脸难以相信,又追问了一句:“你再说一遍,破丑盛怎么了!”

被追问的矮壮男子,硬着头皮再度复述一遍:“盛军使,和我们失去了联系。”

“这他娘的怎么回事,为何现在才说,你这游兵军主是怎么当的!”得知自己没有听错,破丑珲只觉得胸口好似要炸裂了一般,低声怒吼道。

被破丑珲怒声呵斥的矮壮的男子,名为破丑闻,是游兵头领,负责策应硬探的军主。

自得知破丑盛带队探查敌情,至今未归,甚至没有派遣底下的人,回来汇报情报时,他就得知不妙,遂急匆匆赶来,朝破丑珲汇报此事。

毕竟,所谓的硬探是以六七人一队,而后分散开来探查敌情,但凡有风吹草动,就会吹起哨子,令其余人得知消息。

以令同袍知晓情况,避免被一网打击。

并且,每两个时辰,就会派人前后交接,汇报一次军情,以免情报滞后。

而以破丑盛这等充当硬探,数年之久的人,又怎会犯这等疏忽错误。

事到如今,却未曾派人回来汇报消息,极有可能遭遇不测。

只要一想想这其中的内情,足以令破丑闻感到浑身发寒,这可是氏族最为武勇之人,所带的硬探,更是破丑氏的精锐。

但凡出现差错,被敌人歼灭,这消息一旦属实,将是一件极大的噩耗。

不止破丑闻想到了这后果,破丑珲还有破丑秉也想到了。

破丑秉立马快步走到羊皮帐帘子处,一把将其掀开,双眼环顾四周,确信无人听到,这才稍稍安心。

随后又转身望着破丑闻,脸色肃然道:“这个消息,除了你之外,还有谁知道?”

破丑闻摇了摇头,能成为游兵头领的他,又怎不知此事的重大,哪敢轻易让人知道,一旦让氏族那些人知道,定会引起军心紊乱。

见破丑闻摇头,破丑秉不放心的又追问道:“你确信无人知晓?”

破丑闻点了点头道:“这事重大,我一得知消息,就立马前来禀报,哪敢让旁人知晓。”

破丑秉颔首道:“这事尚且不明,绝不能外传。”

随即又看向破丑闻,询问道:“可曾遣人去打探消息?”

破丑闻点头道:“我已派人前去打探消息,想必半个时辰后,就能有消息了。”

听到破丑闻的话,破丑秉点了点头,但破丑珲的脸色依旧难看,他实在猜不到,拥有轻骑的破丑盛,为何会出现这般事。

自古以来,轻骑最强之处,便是能跑,纵使敌军数倍,亦可依靠速度逃走。

然而为何破丑盛,这名久经沙场的宿将,会出现长时间断联之事?

莫非青山寨拥有千骑?

想到这里,破丑珲摇了摇头,不禁为自己的想法而感到荒唐,千骑可不是区区一寨能够供应的。

他们破丑氏有十万部众,也才是堪堪拥有千骑罢了,而这还是前几年战胜贺拔氏才有的。

不过虽是如此,破丑珲已不复方才的志在必得,若是破丑盛出了事,那这一战,定是极为艰难的。

只是,无论如何艰难,他们破丑氏都不能退缩,一旦退缩,怕是再也无法恢复昔日荣光。

没人比他更清楚,那位坐镇在中兴府的大王,是多么强悍的英雄,掌权不过二十年不到,诸多大族都已成废墟。

若是破丑氏无法抓住这机会,那么留给他们的,那只有被逐渐吞噬一条路。

并且,近年来国内逐渐酷寒的气候,也令他们农牧损失惨淡,唯有抓紧时势,才能在这错综复杂的脉络里,脱颖而出。

与此同时,青山寨内。

天空一片漆黑,刺骨的寒风猎猎吹动。

一干弓箭手依旧驻足在寨墙,他们个个翘首企足等待着什么。

哪怕严寒的冷风吹过,让他们身子情不自禁的发颤,却无人想要离开,只因这些弓箭手都在等待着刘然等人归来。

他们并不知道太多内情,也不知道未来的何去何从,哪怕之前应和,选择与寨子同生共死,但并不代表他们对前路感到清晰。

反而因此愈是迷茫,他们不知敌人的强弱,也不知道敌军的数量,更不知道敌军是哪一个部族的人马。

种种的未知,总是让人心中不由胆怯。

这些弓箭手之中,大多都是历经血战之人,对于杀戮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说,他们大多数人,活到现在,就是与杀戮为伴。

所以,他们比起谁都更渴望知道敌军的消息,只因从过往的经验,让他们知道,惧怕这种东西,并不是在厮杀的时候出现,反而是出现在厮杀之前。

因此,他们都在等待着那个即将到来的消息,无论是好是坏。

如果是坏的,那他们可以有更多的心理准备,好坦然拔刀,如果是好的,那他们就不客气了,敌首为我之战功。

钱则揣着双手,蹲在章万一旁,撇了一眼四处分散的弓箭手,然后询问道:“老章,你说要是这次的党项西贼很强,该咋办?”

章万呵呵冷笑了一声:“很强又咋样,我不信再强,老子一刀下去不会受伤,一枪扎下去,不会死。”

钱则打个哈哈,没有开口,另一个人则忍不住道:“反正这次,说啥都没用了,刘寨主已下令死守,你们两在这说个鸟。”

“是啊,莫非老钱你要当逃兵?所以一直在这问?”

“我说呢,怪不得你这厮,一直在这问来问去,原来是想当逃兵。老子一眼就瞧出你不行,就连裆下那鸟也不行,怪不得老章生了个男娃,你只有女娃!”

“放屁!生男娃和女娃跟老子有个屁干系,分明是我那婆娘不争气,才生了个女娃。”

“诶,这事我可听刘寨主说了,生男娃女娃是汉子的事,可别赖你婆娘头上,分明是你裆下那鸟不行!”

钱则这下子不服气了,若说别的他还不敢犟嘴,一说这个,可来精神了,连忙道:“你说个鸟,我看刘寨主还是个雏,他懂个甚!”

有人立即哈哈大笑,接话:“这话,老子可记住了,待刘寨主归来,我就和他说。”

“甚,你这厮,还敢污人清白?”

“这咋叫污人清白,大伙可都听见了,是个好汉就敢说敢认。”

被几人调侃,钱则连忙摆手,做出驱赶的架势,骂骂咧咧道:“去去去,你们这些个鸟货,老子火里来,雪里去,咋不是个好汉了。”

“那你他娘的可敢在刘寨主面前,说他是个雏不?”

“这有甚不敢的,人刘寨主读过书,懂道理,这是事实,他定不会跟我老钱急。”

“那你可敢当面说不?”

“老子要是当面说,你咋办?”

“咋办?老子喊你爹!”

“去去去,就你这鸟厮,也配喊我爹,老子不缺你这儿子。”钱则闻言一脸嫌弃,连忙摆手驱赶。

听着钱则和几人的斗嘴,章万笑了笑,没有吭声。

身为一名老卒,他知道这是大伙在战前,以嬉笑怒骂的方式,来放松紧绷的心。否则精神紧绷久了,一上战场就会崩断。

而这就是老卒和新卒最大区别,新卒在还没上阵杀敌时,精神就如弓弦一般紧绷着,等一上阵,那口气就撑不住,歇了。

然后就死了,反倒是他们这些说荤话的兵痞,战前个个不正经,等真杀敌时,瞬间化作一把出鞘的大刀,展露锋芒。

就在几人犟嘴嬉闹之间,忽有人大喊:“那……那是刘寨主他们么?”

一听此人喊声,数百弓箭手顿时来了精神,一个个猛的贴在寨墙,用力望着远方。

在那漆黑的远方,有一道微弱的火光,闪烁在漆黑的深夜之中。

而那火光,正是出自刘然手中的火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