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 破丑氏

湟州，青山寨百里之外，一支近万人的军队正徐徐行驰在道路上。

辎重车队轮子滚滚，碾压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马车发出微微震动，引得骑马走在前头的男子，回头看了一眼，瘦骨嶙峋的奴隶，正竭力推着车轮从地面凹陷处出来。

直至见未出什么事，才回首朝四周环视而去。

只见四周丘陵遍遍布，一片褐黄，地面上无任何葱郁树木，唯有一些树桩。寒风吹过，裹挟着丘陵上的风沙，迎面朝人袭来。

而今也进入了湟州境内，距离青山寨不足八十里地。但随着愈发深入，地面也愈发荒芜，曾经树木林立之地，也仅剩荒废原野。

若是在往常树木伐尽，敌人无躲藏隐蔽偷袭，倒也不算坏事。但是，如今可是正值凛冬，取暖不可乏柴。然而，举目四顾，空留荒芜何来柴取暖？

“他娘的，这些宋人甚回事！连这几十里之外的树木也不放过！”破丑秉忍不住气结，怒骂一声。

只因此地利于他们，实在是危害太大，坚壁清野也不是这么一个法子，究竟有何等守将会清至百里之外！

此种情形令破丑秉心中堵了一块巨石一般，虽破丑氏此番任务是摧毁青山寨，但他可不敢有何小觎，单单说那指挥使刘然竟能破近百衡山羌，就已非俗类，更何况还大破蕃人门户。

按常理而言，青山寨占据地利，应以围之，再以图谋，然而首领已夸下海口，五日攻灭青山寨，为后续大军开路。更何况如今树木稀少，又逢冬月，唯有粗暴行事才可，以最快速度摧毁敌军，否则一旦战况不利，恐怕破丑部军心会有变。

想到这里，破丑秉则不由朝远方望去，那里正是充当硬探的破丑盛等人前去的路径。

对破丑盛的武勇，他素来知晓，昔日对阵贺拔氏，当时敌军数倍强于他们，但最终的胜者，是破丑氏。

就是因为破丑盛以武勇奇袭，大灭敌军气焰，大涨己方气势，这才有破丑氏大胜。

正如此时此刻，破丑秉深知想要数日之内攻破青山寨，唯有破丑盛才可。

想到这里，他又对破丑盛充满了自信，想必以其武勇，此番携硬探侦查，定能将青山寨的斥候斩杀，令宋军胆寒。

而后又侧目望着赶路的队列，见一干奴隶面带疲倦，蹒跚着前行。

破丑秉眉头微微一皱，他们从古骨龙城出发，已有一日了。正所谓行军之路，十里歇，三十里进食，六十里驻营，而破丑氏军至此，已有一百多里路，是该停下歇息了。

自古以来，行军是军队最为重要的一环，若是速度太快，就会落队，并且士卒精疲力尽，无法保持战斗，因此无论是赶路，还是撤退都是极需将领知明细。

若是因急于赶路而至士卒力竭，极易被敌军抓住破绽，遭到袭击，从而大败。

对于这一点，破丑秉很是清楚，随即纵马高声下令：“都停下，在此驻营歇息！”

四周骑从闻言，立即吹起牛角所制的号角。

沉闷的号一响。

本因赶路而逐渐力竭的破丑氏部众，也纷纷停了下来，而后个个熟练的从马车上拿下羊皮帐，寻找合适的位置搭建了起来。

一时间，倒是忙碌的热火朝天。

毕竟，如今天气渐晚，气温也开始下降，一旦到了辰时，那是真的能冻死人。

待到驻营安排妥善之后，天色俨然变黑，气温也变得很是寒冷。

破丑秉也快步来到一处羊皮帐外，这羊皮帐与别处不同，上面绘着如同山岳般的图，而这正是破丑氏的图腾，雪山。

而这处帐篷，也是这支破丑氏的主将，破丑珲的。

来到此地，破丑秉深深吸气，然后在数名护卫的注视下，快步走了进去。

一进帐篷内，就看见一名身材高大，留着浓密胡子的男子，正跨坐在一个木凳上，正研究着一张舆图。

此人见到破丑秉到来，迅速将手中舆图放下，而后笑招呼道：“秉，你过来。”

破丑秉快步走了过去，先是俯身以手贴着胸膛行礼，才开口道：“军主是在看舆图么？”

破丑珲点了点头，而后拿起绘在羊皮纸上的舆图，“秉，这是都统给的，是之前他密谋派人，随蕃人冲击青山寨时所绘的。”

说完，便拿起舆图递了过去。

破丑秉接过舆图，细细查看了起来，只瞧青山寨依山而建，忍不住皱眉头道：“这青山寨，不好破。”

听到此话，破丑珲点了点头道：“是不好破，此寨修在山上，要是强攻，怕是损伤不少，尤其这寨的指挥使是刘然，所以那些甚鸟人，都不敢担任先锋，就是怕折了族人。”

说到这，破丑珲不禁冷笑一声，而后继续道：“正因他们个个有小心思，所以才会招惹大王的打压，一个个怯于作战，生怕损失实力，个个有心里只有部族而无国。”说到此处，破丑珲充满坚定道：“而这正是我们的机会。”

“只要这一战，我们为大王死命效力，那就是我们破丑氏崛起之时！”

说罢，破丑珲猛然拔出腰中弯刀，虚空一劈。

破丑秉听着破丑珲的话，心中无任何热血激昂，反倒心中一凉，此话的意思，他何尝听不出，这是要不惜一切代价，拿下青山寨。

一旦如此，就算拿下青山寨，那他们破丑氏也得死伤惨重。

“统领……”破丑秉想要劝说一番，却被破丑珲拦下。

破丑珲盯着手中在火光下，散发锋芒的弯刀，冷声道：“秉，想要壮大氏族，往日那套已行不通了。想那梁氏虽为汉人，也曾跋扈一时，手下有数万之兵，但那有何用？在大王的手段下，也不过变成了死物，直至今日，你可还曾听到梁氏？”

“当今大王是何等英雄人物，想要在他眼皮底下，保留实力，只能被他吞噬的连残渣都不剩，我们破丑氏想要壮大，就必须有觉悟。”

“想那耶和部，三十年前不过是千人之族，而如今俨然是一方之主，就是因为成了晋王殿下的人，我们破丑氏差哪里了？”破丑珲猛然回头，盯着破丑秉道：“就是因为我们破丑氏，不是大王的人。”

“你不明白，破丑盛也不明白，他们也不明白，只有我才明白，想要壮大，只有成为大王的勇鹰，他让我们去哪，我们就去哪，他要我们杀谁，我们就杀谁！”

闻言，破丑秉看着野心勃勃的统领，只能将劝阻的话吞下，他知道从现在开始，破丑氏都只会听从破丑珲的命令，哪怕这是一条死路。

事到如今，他只能祈祷破丑盛，能带回好消息。

就在破丑秉心中暗自祈祷之时，羊皮帐外，忽然传来局促的脚步声，并且还有惊慌声。

“统领！”

“统领！”

听这慌忙惊呼声，破丑珲那本高涨的情绪，顿时被不满所弥漫，面带怒容，一把掀开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