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章 暗流
而得到命令上山汇报的弓箭手也折返了,并且还带着十多人,其中便有军医,还有张唯之等人。
负责救治的军医,匆匆带着马粪等物,将被抬进屋内的钱则进行了救治。先是以酒精清创,又以烧红的烙铁,烫在断臂上。强烈的热度,瞬间将断臂碎肉烫出白烟,昏迷中的钱则猝然受此痛苦,额上顿时冒出豆粒大的汗珠,喉间也发出痛苦的呻吟。
望着这一幕,刘然微微皱眉,但军医早就司空见惯,冷静的将马粪灰和菖蒲粉混合在一块,就要敷在钱则的断臂上。
面对此景,刘然立即出声阻止:“切莫不可。”
正在治疗的张军医,闻言顿是皱眉,他回头望向被张唯之正在包扎的刘然:“刘指挥使是何意?”
他虽对今夜的刘然敬佩不已,也对其制造的酒精很是崇敬,但自己始终是一名军医,对方只是一介武人,隔行如隔山的道理,相必刘然也应该懂。
而刘然也听出军医的不满,此刻他也身负重伤,正在被张唯之以酒精清创,然后以煮沸的布匹包扎着。
但是见到军医要以马粪敷在钱则断臂上,不由将其阻止,否则怕是钱则没死在战场,反而死在感染上面。他依稀记得,上辈子久病的自己,曾依稀翻阅过,此等事。
的确,张军医所做的事,在此时代是军旅常备的截止之法,所谓以马粪止血,早在战国时期便有,出自于五十二病方,谓之金伤者,金伤者,以马矢燔,傅之。在明代时期的本草纲目,亦有记载,马粪条目载:“屎:毒肿疔疮,绞汁涂之立愈。
其中,党项人更是常常以此举,治疗战场上截止的士卒,就如出土的西夏黑水城记载,就有党项武士野利咄啜右腿战伤截肢,就是以灼烙断面后敷发酵马粪,但在第十日便死亡,其骨头发掘,骸骨显示股骨末端有噬骨现象。
而这资料,也是骤然间浮现在刘然脑海里,让他不可不去制止。
望着火光下,神情严肃的刘然,张军医本想拂袖拒绝,毕竟他才是真正的医者。但想着青山寨如今面临的困境,就算这钱则能够救活,那也是以后的事了,当下的青山寨在党项人的攻击下,怕是连五天都撑不住。
张军医随即开口道:“刘指挥使,依你所说,该如何是好?”
刘然抬头看向面色惨白的钱则,冷静道:“锉骨磨平,填入猪胆汁与少量蜂蜜凝成的膏,随后针线缝补,以醋布包扎便可。”
说罢,不放心的他,又加了一句:“切莫不可以马粪外敷。”
张军医颔首,选择了同意,只是这步骤稍微需要点时间,猪胆需上山杀猪摘取,蜂蜜倒是有,但不多。不过已用烙铁止血,其余的慢些也不碍事。
与此同时,党项人大军营地。
匆匆往回逃窜的把利丘等人,在一干骑兵的互送下,终于来到了大营。
在他们离开青山寨墙外约莫数里之地,有一支几十人的骑兵队伍,就是为了宋军如若出寨追击,便可以雷霆之势冲击对方。
这也是党项人常用的计量,诱敌出城,而后在敌人追击时,以骑兵冲锋,将其击溃。
只是没料到弓箭手会在刘然的命令下,未曾选择追击,最终唯有带着夜袭之后的把利丘等人返回营地。
返回党项大军营地的把利丘,这一路上脸色极为难看,今夜的袭击,在他十多年的生涯中,吃了最大的亏。非但没能斩杀敌军指挥使刘然,反而还令自己的精锐折损大半。
这些精锐都是他平日里苦心培养的,而今只是一次夜袭,竟损失惨重,着实令他心中滴血。若是他没那么贪心,击溃弓箭手那支驻守的队伍,就撤退,就不会遭受这番损失。
就算厮杀许久退去,也不会这般,但把利丘知道,倘若再来一次,他还会这般选择,只是会更为慎重,也更加凶猛,不至刘然逃脱。
想到被刘然逃脱,把利丘的胸膛仿佛有火焰在燃烧。谁能想到敌人引颈授首时,弓箭手的援救就来的如此凑巧,只要慢那么一步,只要自己在敌军援军前来之前,不顾那名该死的宋军撞击,狠心一刀砍过去,也不会有今晚刘然逃脱的机会。
每每想到这一幕,把利丘心中的悔恨和怒火,就多一分,这令他整个人就如同一头仿佛噬人的野兽般,分外狰狞。直至营地,望着站在营门等候的使者,把利丘才将身上的煞气收敛。他知道眼前的使者,正是都统军的心腹,在此等候,也是为了以最快的速度,得到自己等人夜袭的成果。
坐在羊皮帐的房当野利,在把利丘归来时,就有部下前来汇报。
得知消息的他,深知把利丘的性情,以及都统军对此次夜袭的期待,便在对方尚未来到营地,就前去营地外迎接。
空中飘洒的冰碴子,时不时坠在他的狼皮帽上,而后微微融化。以至他此刻身上的皮毡大半被浸湿,但他浑然不在意,而是紧紧盯着归来的把利丘等人。
在一群骑兵环绕下,把利丘来至房当野利跟前,随后在对方的询问下,将今夜袭击的过程,粗略的述说一遍。
听着把利丘的述说,房当野利脸色微变,下意识朝大营主帐望去,那正是都统军耶和小狗盛所在之地。
为了能够迅速得到消息,都统军此刻还未入睡呢,如若得知这么一个消息,该会如何雷霆大怒?这令房当野利,心中颇为恼怒把利丘办事不力。
不过,他还是对着身边人吩咐,将今夜的夜袭军带入营地,而自己则带领把利丘前往都统军主帐。
就在二人前往都统军主帐时,一道怨恨的目光,望向把利丘远去的身影,而此人正是破丑遇布。在后续的追击中,他的族人折损不少,自己也是大费周章,才从敌军营地逃走。因此在他心中,今夜的折损全因把利丘的无能。
他也知晓,如今的情形,自己也无法做什么,唯有将怨恨藏在心中。
但在破丑遇布料不到的是,离开的把利丘好似有所感应,下意识的回头瞧了一眼。
走在前头的房当野利,正在想如何汇报,见把利丘的行为,双眼流露一抹不喜,若非此人办事不力,自己又何须头疼。然而对方竟在前去见都统军时,还这般无谓。心中不禁更为恼火。
在二人来至都统军帐外,得到授意后,把利丘的佩刀与武器,一同被拿下,这才令他进帐。
进入帐内,党项主帅都统军耶和小狗盛俨然已在此等候。
他眯眼望向二人的神色,心中也有了猜测,但还是令房当野利先行汇报。
而房当野利唯有硬着头皮,将自己适才听来的消息,一一道出。
听罢,耶和小狗盛敲了敲手,朝把利丘沉声道:“你来说。”
一直听着房当野利汇报的把利丘,此刻往前踏了一步,将今夜的过程,全部说了出来。
待把利丘说完,耶和小狗盛沉默了许久,在二人忐忑中,才开口道:“你是说,你率近六百人,却被不足二百的敌人阻拦?并且还死伤三百余人!”
闻言,一直桀骜的把利丘,将头深深埋下,却不敢有丝毫隐瞒,老老实实的回答了问题。
听着把利丘的话,野和小狗盛,不禁被气笑了,在他看来今夜的夜袭,可以成果不大,因为他也不觉得只是一次夜袭,就能彻底击溃敌人。
但千不该万不该,折损了如此多的人,这夜袭军可是他用来攻打湟州的重要兵力,然而却在一个小小青山寨,就折损了大半,令他如何不恼怒。
“废物!只是一个小小寨子,死了这么多人,要你何用!”耶和小狗盛愤怒的将腰刀,一把掷向跪在地上的把利丘面前。
而感受到都统军怒火的把利丘,唯有将头埋在阴冷的地面,开口求道:“再给我一次机会,明日我愿成先锋,只求都统军再给标下一次机会,这次定不会令都统军丢脸!”
气在头上的耶和小狗盛,闻言,冷冷一笑,随即道:“那好,老子再给你一次机会,明日你领兵去破寨,若是再让老子丢脸,就扒了你的皮!”
说罢,便直接将其赶出帐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