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9章 厮杀将至

随着耶和小狗盛号令一出,负责擂鼓的擂鼓手迅速拿起鼓槌敲击在牛皮鼓面上。

当沉重的鼓槌砸在鼓面,炸开第一道声时,夯土墙都不禁一颤,令落在上面的冰凌簌簌震落。

共有四道牛皮战鼓,分别屹立在四个方位,不断的敲击,发出的鼓声顺着不同的位置,传入在场的奴隶军耳中。

得到命令的他们,在一干甲士森冷的目光中,不敢有丝毫延误,生怕遭来屠刀,急急忙忙的便列队朝青山的山脚而去。

随着数千奴隶军的行动,他们渐渐的登至山脚,一路往上走。

恰在此时,山道之中寒风大作,裹挟着无数冰碴子,不断的抽打在他们那裸露的脖颈,双肩,或是胸膛上,发出刷刷声。

足足数千名身穿草鞋的奴隶军,在阵阵鼓声中,还有传令军的号令下,踩在凝霜的山路,攀登在山道间。

而在在他们身后最末端的,是一队队撞令郎,他们的待遇比之稍好一些,可在出战之前,获得掺入麸皮的黍饼。此些干粮虽在凛冬下变得又硬又冷,牙齿磕在上面发出清脆的脆响,但好歹也是能够果腹。

而那些还留在山脚下的甲士,还有精锐们,则将在出征之前,获取一锅暖洋洋的肉汤,好驱散清晨的寒意,令他们更能发挥出实力。

放眼望去,一锅锅以羊肉熬煮的肉汤,在众人这些时日捡来的柴火上,正逐渐升温且沸腾出道道白雾,散发浓郁的肉香。

此刻,身为都统军的耶和小狗盛,则在亲卫的簇拥下,来到一处空地上,踩在凝霜的冻土,抬头凝视着被白雾环绕的山道,露出狰狞的杀意。

在他一旁的则是此次代表房当氏的军主,房当苍。

房当苍能够在此,还是因因昨日往利星罗出手干预,令他颇为不喜,所以便未曾一同出征湟州,而是留在了此地。

“都统军。”房当苍看着杀意满满的耶和小狗盛,心中同样被炽热的斗意充斥,开口道:“待奴隶军消耗了宋狗的气力,可否令我带队去厮杀一番!”

闻言,耶和小狗盛将目光从青山中收回,转而看向斗志昂扬的房当苍。对方的心思他也能够猜得到,不过眼下众多部族随往利星罗离去,令他甚是恼怒,而今房当苍能够留下来,又令他极为喜欢。

所以只是略微思索,便颔首道:“此些宋狗非同凡响,并非寻常的弓箭手,他们极为顽强。突律虽战败,但其人素来勇猛善战,也在昨日败退。但我们今日一定会剿灭此贼,待由奴隶军分为四队,轮番冲杀,不计死伤,定能令宋贼疲惫。到那时候便由将军前去彻底剿灭,不留任何活口!”

得到了耶和小狗盛的话,房当苍神色一喜,立马抱拳道:“标下定不辱使命!”

随即,他又将目光投向远远不断向上而去的奴隶军,眼里满是亢奋。而今突律身负重伤,倘若在这个时期,被他拿下了青山寨,不但能够夺取战功,还能替代了对方的位置。

山道间翻涌的冷雾如同活物,紧紧缠绕在奴隶军的身上,令他们那本单薄的褴褛衣衫,更难留温。但他们从未停止脚步,只希望在行走间能驱散身上的寒意。

在距离他们上方五里之外,那里有一座夯土搭建的泥墙,墙后站满了青山寨的弓箭手。

为首之人正是梁护,此时的他听着众人略带沉重呼吸,缓缓拿出长枪,而后用麻布轻轻的擦拭了起来。本锐利的长枪,被擦拭之后,显得更加铮亮。

“梁都头......”一名弓箭手时不时侧耳聆听的动静,然后又探头朝外望去,却因雾气深沉,看不太清楚。只能模糊的见到下方出现黑黝黝的队伍,但这令他神色一紧,不由朝梁护急忙道:“西贼上来了。”

闻言,梁护只是点了点头,依旧不紧不慢的擦拭着长枪,而后又拿出箭簇擦拭了起来。

见梁护如此沉得住气,那弓箭手却有些着急了:“梁都头,我说西贼上来了。”

梁护不紧不慢将箭簇收好:“不要着急,西贼距离还远,以其进军速度,应还需一炷香。所以享受一下我们最后的片刻宁静,好好的再擦拭最后一次手中的武器,待会还要靠它们去厮杀。”

听着梁护如此说,那心中急躁的弓箭手,有些无奈,却也倚靠在被霜雪打湿的泥墙上,掏出了腰中大刀对着擦拭了起来。

随着此人的动作,那些老卒也纷纷掏出自己的武器。

他们轻轻抚在刀剑上,嘴里嘟囔着些什么,似乎将手中武器当成了忠实的同伴。然而在他们擦拭间,内心的急躁,还有不安,仿佛都减轻了不少。这令他们不由沉浸其中,享受着最后的片刻闲暇。

只是闲暇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尤其是对于这群临战的弓箭手来说,更是极为奢侈的东西。

半炷香,眨眼即逝。

噔噔噔,呼啸的山风中,下方山道中缓缓传来脚步声,并且伴随着一些嘈杂的声音。而这动静,赫然是敌军逼近所产生。

对此,所有弓箭手神色皆为一凛,纷纷起身掏出背后的箭矢,双眼紧紧的盯着下方的山道。

果不其然,随着下方动静愈来愈大,一队队党项奴隶军的身影,在众人的双眼里不断的逼近。

这时候,负责守卫的第一道防线弓箭手,纷纷动员了起来。

梁护也终于将长枪放下,他抬头看了一眼,无需他指挥。就可以看到身边的军使,承局,以及各队的队长,都在自发呼喝着,督促麾下的弓箭手在泥墙之后列阵。

先是各队的射手编为十人一队,由大队长管辖。而后又是刀枪手排在射手之后,就等前方敌军登至泥墙防线上,随时就往外冲,与此同时,还有负责滚木,石块的人,也早早的就驻在一起。

从他们动员开始,不过短短的一盏茶功夫。

党项奴隶军的身影便出现在了距离众人两里之外。

而这一切,全程被弓箭手收入眼底,他们之中有气性大的人,看着敌军慢慢接近,不由啐了一口在粗糙的双掌上,而后又摩挲了起来,好令被冻僵的双手,能够恢复一丝暖意,在之后的厮杀里,反应能够更迅速点。

还有一些人一边摩挲,一边谩骂了起来。

“这群羌狗,总算来了,待会看大爷怎么杀他们!”

一旁人听到此话,不禁哈哈笑骂道:“哈哈,陈二莫要说大话,免得待会这群西贼真到你眼前尿裤子了。”

被人如此说,陈二顿时不服气了,随即道:“孙老四放你娘的屁,你看着,待会老子一定会比你杀的更多。”

“好,陈二这话说得好。”一名提弓的人,笑骂道:这回老子们怕是要一起死了,临死之前多杀几个,也不亏的慌!”

这陈二,孙老四几人都是多年老卒,对战场厮杀从不陌生,只是几句嬉笑怒骂,却悄然间令众人那紧绷的心弦,不知不觉间松弛了那么几分。

是啊,他们身为今日第一道防线的守护者,都是昨夜血誓之后,抽签抓阄选出来的,今日出现在此,就已抱着必死之心,未曾打算往后退却半步。既然如此,又何必紧张,何必不安呢!

站在泥墙之后的梁护,听着麾下的嬉笑怒骂,不禁嘴角微微上扬。

站在这里的弓箭手,并非如先前一般,镇戎军的便是镇戎军,庆州军又是庆州军,而是在昨夜于抓阄里,从两军之中各自队伍中挑选而出的。所以眼下这支队伍里,由各自不同的队伍,不同的指挥所组成的。

但这并不代表这支临时抽签而出的弓箭手,会将是一群乌合之众,这反而是一支抱着必死之心的队伍。

不过,他却与这些弓箭手不同,他并非是抽签而出的,而是自己强行要求负责第一道防线,只因他年纪大了。

是的,与李孝忠,宋炎,张介这些年轻人相比,年过三十四岁的梁护,在他自己看来,就算要死,也应该是他这样的老家伙先死。

更何况,当初若非有种家人的庇护,他早就应该死了。

死在七年前,被打成死卒的那一刻。

而今辗转间流落至湟州青山寨,见识到了如刘然呼延通,裴虎,宋炎,李孝忠这些充满斗志,又无需勾心斗角,担忧背后的袍泽,他已足够幸运了。

只是,当梁护望着下方逐渐朝自己等人进军的党项大军,不免想起张平亮,那个由自己和刘然一手带出来的年轻人。

不知他是否已到达河州见到了何知州,请到了援军,又或是在路上,出了意外死了。

就在梁护脑中念头一闪而过时,下方雾中山道,突然爆出骨哨的尖啸。随之党项奴隶第一道箭雨,瞬间穿透浓雾,如同密雨般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