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0章 破雾
在敌军第一道箭矢射出时,无需下令,防线泥墙处的弓箭手,早就举弓搭箭进行了反击。
双方一道道锐利的箭矢,在弓弦蹦蹦不断的震动中,迅速掠出。
厚厚的雾气隔绝了双方视线,但山道颇为狭窄,根本无需刻意瞄准,道道射出的箭矢自然就会乱射在人群中,引起一阵又一阵的痛呼。
身处防线之中的梁护,听着敌军射来的箭簇,撞击在夯土墙上发出的闷响,还有两侧士卒,传来的急促呼气声。他双眼闪过凝重神色,纵声嘶吼:“压住阵脚,三指扣弦,都给不要停,狠狠射!”
听着梁护的命令,老卒们绷紧脊背,咬牙伸出以麻绳缠绕的指头,不断拉动弓弦。
随着弓弦与麻绳缠绕的指腹摩擦,在一声声令人酸牙的嘎吱声中,三十步之外的传来数道惨叫声。
那里传出的惨叫声,有是被箭矢射中的,也有是踩到宋军暗埋的鹿角签。
削尖的硬木刺,轻易就能穿透奴隶军的草鞋,插入双脚足底血肉,令其发出惨烈的哀嚎。
与此同时,弓箭手们也是一轮一轮的轮换,将手中的箭矢全部射出。
因双方的高度相差甚大,即使弓箭手们为保存体力,未曾全力拉弓,但射出的箭矢也会因高处坠落,带来的冲击杀伤并不小,只是片刻间,冲在前头的奴隶军们,便有不少人中箭。
有人面门被射中,有人被高处坠落的箭簇射穿背部,也有人大腿,或臂膀中招。
仅仅一个冲击,就有数十人惨死于乱箭之下,还有二三十人,受到大小不一的伤势。
但这并为驻守的弓箭手们带来残喘的时间。
只因在奴隶军后方,一队身着重甲,脸上黥着刺青的督战队手持刀剑,在此坚守着,杜绝任何逃兵的出现。
在那身着甲胄的督战队,接连发出尖锐的号角声中,奴隶军们被其督促着向前冲击。
纵使奴隶军心存胆怯,在这等压迫之下,仍旧无人胆敢往后逃。
只因长时间的残酷镇压之下,他们早就被党项人的屠刀吓破了胆子。
所以即使前方弓箭手的箭簇连绵袭来,他们只能咬牙的朝前冲。
随着时间的流逝,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狭小的崎岖山道,就铺满了瘦骨嶙峋的尸体,冰冷的道路上,更是流满了粘稠的血液。
呼啸而过的山风,吹起一阵又一阵裹挟着铁锈味的气息。
而在这个时刻,身在奴隶军大后方,穿着羊皮袄的把利丘,听着雾气中的喊杀声,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搓了搓被寒风所冻的手掌。
“军主。”站在他一旁的士卒,轻声询问着:“还有两队就到我们了。”
听着手下的话,把利丘点了点头,他抬头凝视着上方在白雾中若隐若现的宋军,眼里满是慎重。
前日夜袭他本有机会斩杀青山寨的指挥使,但却因自己的胆怯,致使对方活了下来。后来才得知,那人正是宋军寨子的支柱,这令他颇为后悔。
但是若是豁出去,将那刘然留下,或许青山寨就会被瓦解,而不是像现在这般,用命去填充,才能艰难攀上。
不过,就算再后悔,如今都已晚了。
只能再度去拼命杀出一条路来,不然以都统军当下爆烈脾气,会有何等后果,他再清楚不过了。
“让人准备好,穿上甲胄,待两轮之后,就是我们去厮杀了。”把利丘拔出腰间的大刀,猛的朝空中一劈。
闻言,那士卒点了点头,便朝身后的众人下达指令。
与此同时,身处最前方的战场里,誓死冲击的奴隶军们,经过惨烈的冲击,也获得了不小的成果。
他们射出的箭矢,虽以下往上,令威力大大减少,但依旧令宋军防线处,七八名弓箭手中箭。
其中有一人还是镇戎军的军使。
那名军使名为丁和,在方才与奴隶军对射中,不慎被射在胸口,还好有制甲庇护,箭簇恰好穿透皮肉,未曾深入胸膛。但依旧还是令他不免心有余悸,不过他望着下方浓雾中,源源不断冲击的奴隶军,咬牙将胸前的箭杆折断,又拨动弓弦,再度与其对射了起来。
时间缓缓流逝,对射未曾减少,弓箭手们的体力逐渐出现问题。
一名年约三十余岁的老卒,对着还在射箭的梁护道:“梁都头,弟兄们气力不足了,是否将滚木丢下去?”
梁护闻言,一边拉弓射箭,一边否定道:“再坚持坚持,如今冲击的西贼,并非精锐,如若此刻就将滚木落下,那待西贼精锐冲上来,弟兄们只能以刀剑搏斗了。”
对此,那老卒道了一句是,便又加入战场。
然而随着弓箭手们体力的消耗,接连密布的箭簇威力也渐渐减少。
并且在两轮之后,换队的奴隶军们,终于闯过那道只有五十步的艰难山路,再一次的出现在弓箭手防线之前。
防线之前,斜坡极为陡峭,并且布满了寒霜。
但那群最先触及防线的奴隶军们,在后方的胁迫中,嘴里叼着骨石所制的武器,伸出被冰碴深入的双手,就这么趴在被鲜血所侵的冰面,攀登了上去。
前方防线处的梁护,低头看着攀爬上来的奴隶军,他的鼻尖都好似都被浓烈的羊膻味所包围,随即发出怒吼:“射都给我射,不要让这群西贼爬上来!”
而就在奴隶军们奋力攀爬,梁护等人竭力射杀时,一阵铁器相撞的铿锵声,盖过了箭啸,从战场内传出。
一群穿着双层牛皮,用沙柳条束紧,胸前铁片泛着青黑色光泽的甲士,从雾中显露而出。
他们正是把利丘所部,其中不乏身材魁梧之辈,手里拿着的弓矢皆是重箭,共有二十余人。
一进入战场,他们便以手中弓矢,对准处于泥墙处的宋军射去。
镇戎军的军使,丁和望着这一幕,心中骤然一紧,他猛然一拉弓弦,手中箭簇就这么射向那群出现的甲士。
锐利的箭簇透过重重寒风,撞在甲士的护心镜上,划出一道白痕。
随后被那甲士以手中弯刀拨开,坠在冰冷的冻土上。
下一刻,那甲士抬头露出狰狞的笑容,手中重箭对准宋军防线处,大力的拉动射出。
防线处的宋军,因斜坡处攀爬的奴隶军从而分心时,面对突然出现的把利丘所部,那射出的重箭,虽有所觉察,但因体力的消耗,一时之间未能及时反应。
最前方的几名老卒,瞬间就被锐利的箭簇贯入胸膛,撕裂皮肉还有骨骼,刺破了肺部,鲜血霎那间涌出。
一名还在反击的士卒,眼见袍泽胸膛被射穿,鲜血洒落半空,不由大声惊呼:“老程!”
那胸膛中箭的老程,侧头看了一眼发出惊呼的人,身躯就倒了下去,血沫顺着嘴角渗出,眼前世界也被黑暗所取代,就这么死了。
老程死后,那名老卒纵吼一声,双眼赤红的拉动弓弦,不做任何抵抗,直朝那群新加入战场的甲士射去。
但那群身着甲胄的甲士,既敢在此刻出现,定是有所准备。
只见那老卒射出的箭矢,随着目标出发,然后撞击在那群甲士身上,发出“叮”的一声,就被弹开了。
而这除了弓箭手力竭之外,更是这群甲士身上的甲胄的功劳。
甲胄弹开袭来的箭矢后,那甲士望向三十步外对自己射箭的宋军老卒,同样拉动劲弓,将以铁制的三菱羽箭,对其射了出去。
下个瞬间,随着重箭射出,那老卒腹部立即受创,而后就这么倒了下去。
随着这群党项甲士的加入,镇守的弓箭手们也接连出现折损,只是刹那间,就有三四人中箭惨死。皆是被把利丘所部的重箭所伤。
这一幕,令守卫的弓箭手们,纷纷怒火中烧,他们嘴里发出谩骂,双手则是大力拨动弓弦,因长时间的拉扯,不少人的指尖皮肉皆破损,鲜血顺着弓弦流淌,钻心的痛处从指头传来。
即使如此,这些弓箭手也权当不在意,只因他们已无暇顾及这等小伤。
而在双方激烈射杀间,在那逐渐散去的浓雾里,驼铃声从中传出。
一匹匹驮着小型旋风炮的骆驼,被遮住双眼,踩在满地渗血的尸体上,出现在山道上。
它们正是就是党项人的泼喜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