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7章 上头

当山上激斗还在继续时,身为都统军的耶和小狗盛则在盛怒之中,率领麾下人马踏入青山的山道上,势必要将宋军全部击杀。

走在中间的他,身着狼皮大氅,脸色极为阴狠,在他身后啧跟着举枪的士卒。

如今尚未开战,因此耶和小狗盛未着甲胄,不过依旧能看出他那庞大身躯所带来的压迫感。

除了耶和小狗盛之外,其余跟随的队伍之中,不乏突律麾下的精锐。

对于突律弃战撤离的心思,耶和小狗盛极为清楚,他本想故意给个下马威,然后在最后关头留下对方性命,好令其知道这支军队,究竟是谁在做主。

却不料房当苍竟如此废物,被一群区区残兵击溃,这让他胸中怒火分外旺盛,恨不得立即快马加鞭赶赴山中,将办事不利的房当苍直接给砍了。

行至山道,耶和小狗盛踩在被鲜血侵染的地面,望着陡坡处的尸体,眉头微微一皱。

自宋军退入山中,他麾下分批派出兵力围剿,其中有突律,把利丘,还有如今的房当苍,可以说这三人所率的部下,都并非什么怯懦之辈。

从这一路上尸横遍野的景象,就能从中看出。

然而就是这些勇猛的士卒,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受挫于残兵之手,这令他在恼怒之余不由生出些许警惕。

历经沙场十多年,他也曾击破不少敌人,其中不乏党项大部,里面亦有不少勇猛之辈。

正因如此,耶和小狗盛才能从中分辨出,自己如今面对的绝对不是些寻常的宋军,毫无疑问这是一支得由他亲自出手,重拳出击的敌人。

所以,耶和小狗盛在得到消息后,没有任何犹豫,直接选择亲自领兵上山,势必要彻底围杀这群敌人。

在他左右的副将,望着盛怒之下的都统军,心中微微有些发怵,但还是开口道:“都统军,让我去吧,这群宋军如今哪怕击溃房当将军部下,但也必定成了精疲力尽的残军,只要给我两百人,我必定杀穿他们!”

能够成为耶和小狗盛的副将,此人也的确极为武勇,身材比之寻常党项人都要魁梧,虽不如突律出名,但并非是因武勇逊色,而是因其背后部族势微。

而他本人,曾跟随大军,在昔日围攻党项大部反复冲杀贼人大营,一日斩首三十,可谓极为了得。

耶和小狗盛看着身边的副将,他知晓此人武勇的确出色,也对其颇为欣赏,所以才让对方成为自己的副将。

然而如今宋军数次击破自己麾下,而这还未到湟州就如此,若是到了湟州会如何?

只要一想想,耶和小狗盛都能猜到自己部下定会受到影响,所以这一战绝对不能再有任何意外,必须是一次彻底的击溃,以最迅猛的雷霆之势打击敌人。

所以,他摇了摇头拒绝道:“不,这次由我亲自出手。”

闻言,那副将面色焦急,前些时日都统军出手,他们可以理解为技痒,而今出手可就不是如此了,乃是被敌人逼迫出手。

身为部下没能击溃敌人,需要领衔数万大军的主将出手,才能剿灭敌人,并且这敌人不过区区只有近千人而已,其头领也不是什么威名远扬之辈,这绝对是对他们的侮辱。

这令他立即脱口想要劝谏道:“都统军......”

然而耶和小狗盛只是大力一扬手:“无需劝我,既然他们想要找死,那么就由我成全他们就好。”

闻言,副将望着耶和小狗盛那满脸的认真,将想要劝说的话吞下,最终脸色凝重的点了点头。

而在后方以及前头的精锐之士,也徐徐行驰在山道中,不敢有任何的延误。

他们知道,这支军队的主人,已经彻底发怒了,唯有饮下敌人的鲜血,才能平息都统军耶和小狗盛的怒火。

除此之外,任何的言语都没有作用,反而会触及他的怒火。

因此,所有人皆埋头前行,匆匆赶路。

与此同时,远在五里之上的刘然,此刻正处于山崖顶端,踩在嶙峋的怪石上,低头俯视着山道下方。

在他下方,一群溃兵正不断交接撤退。

这些溃兵,正是被李孝忠等人引入陷阱内的房当苍部下。

进入山隘,满心欢喜想要收下李孝忠等人首级的他们,还未动手,就被满天滚落的瓦罐击中,紧接着就是熊熊燃起的烈火。

那些烈火在酒精的助燃下,根本没办法轻易熄灭,哪怕是躺在地上打滚也同样如此。

而且身着甲胄的他们,根本无法迅速脱下盔甲,这无疑是极为致命的。

在烈火焚烧下,铁甲里面的衣裳与皮毛也迅速被点燃,这让一干甲士又惧又慌。

紧紧贴在皮肤上的皮毛,顷刻间燃烧,带来炽热的痛苦,让前排的甲士发出痛苦的惨叫。除此之外,还有满天箭雨袭来,这一切,让这群经验丰富的党项人,瞬间瓦解溃散,就连其主将房当苍在乱军之中,不知被何处射来的流矢击中。

随着房当苍的受创,党项甲士全部陷入了混乱。

然而即使如此,这群慌不择路的甲士还是有不少人,从那山隘逃离。

只因刘然手底下的牌还是太少,纵使敌人全部被引入山隘之中,形成瓮中捉鳖的局势,却也因兵力不足,哪怕敌人因此出现溃败,也无法将其全歼。

除却初期受袭致使队列大乱,被弓箭手们迎头痛击后,就连其主将房当苍也被烈火还有流矢击中,陷入了昏迷后。

这群精锐甲士还是靠着常年厮杀的经验,从中寻找出一条出路,从而在那拥挤的出口逃走。

而剩下的甲士则一边撤退,一边留下断后,与追击前来的弓箭手展开激烈的厮杀。

由于不少甲士遭到酒精引燃,他们之中也不乏有大量人手死去,但还有一些锐士未曾被淋湿,所以这群留下的党项人,依旧很是厉害。

但还是因主将陷入昏迷,这群甲士群,最终没能形成有效的反击,只能是边打边撤。

对于敌人有效的逃离。

无论是刘然,还是徐贺等人,都无不感到遗憾。

他们若是人手再足一点,就能将敌人全部歼灭,而不是如现在这般,只能站在悬崖上方,眼睁睁看着敌人步步离去,最终全部撤到山隘之外。

“该死的!若是郑指挥使的人马都在此,我等就不必陷入如此被动了!”徐贺望着山隘中退去的敌人,咬牙切齿的说道。

此刻,他极为怀念那名凶悍郑指挥使,哪怕平日极为厌恶对方,但徐贺知道如果有此人在此,以对方的武勇,还有五百名弓箭手在的话。

那么山隘下方这群被引入陷阱中的敌人,绝对不可能那么轻易的离去。

闻言,刘然抚在腰部剑柄上,没有说什么。

他虽也心中遗憾自己人手太少,但也知道,眼下可不是陷入情绪的时候。

因为随着他朝远处眺望而去,可以清楚看到一支如同长蛇般的敌人,正随着蜿蜒曲折的山路,徐徐朝上而来。

尤其是在那军队之中,有一白色大旗在烈风下被扯的猎猎作响。

哪怕相隔数里之外,依旧能被他看的清清楚楚。

刘然知道,真正的敌人来了。

与那山脚下数里之外真正的敌人相比,山隘下方之前还在激烈厮杀的敌人,只不过是前戏罢了。

望着紧紧而上的敌人,刘然深吸了一口气:“徐贺,让山隘下的弓箭手都撤了,莫要追击了。”

听到此话,徐贺伸头朝山隘下望去,他可以清晰看见,还是有着不少杀的兴起的弓箭手,正不断朝撤退的敌人追击而去。

毕竟这些时日里,一直被党项狗种死死压着打,只要是个人都有怒气,而今好不容易找到痛打落水狗的机会,哪能轻易放过。

就连徐贺此时也不禁有所犹豫,但是当他看向一脸严肃的刘然时,还是果断听从命令,从怀里掏出骨笛,而后吹出一声尖啸声。

随着骨笛的发出,还在山隘下方与敌人奋力厮杀的宋军,顿时听到了一声尖锐的动静。

但是杀上头的他们,头脑早就失去了平日里的灵敏,只是一味看着朝山隘逃去的敌人,嘴里发出嘶吼,提着刀踏步追击而去,想要将这些日子里所受的气,全部宣泄出来。

幸好其中一名负责指挥的军使,在听到这动静,立即从中惊醒,他先是快速将手中长弓收起,对着还在前头冲击的弓箭手怒吼道:“撤,快撤!”

却见其毫无反应,还在追,立马快步追了过去,一把拉住杀上头的弓箭手,往回扯去。

杀的兴起的弓箭手,被一把扯住,心中顿时大怒,下意识举刀往后劈了过去。

凛凛大刀瞬间劈来,那军使猛然举刀格挡。

双刀碰撞,发出剧烈的动静,让二人虎口不由自主发麻。

杨瑞望着朝自己劈来的大刀,脊背一凉,方才若不是他反应够快,就要被自己人砍死了,随即立即大声怒骂:“你他娘的要死啊!竟砍老子!”

大刀被抵挡,还被怒骂,那弓箭手抬头就要反骂回去,却看到是自家军使杨瑞,这令他怒火瞬间一滞。

“还愣着作甚,你他娘没听见刘指挥使发出的号令么!”杨瑞一巴掌打在发愣的弓箭手脸上,怒吼道:“跟着老子喊,赶紧撤!”

听到此话,那弓箭手立即反应了过来,跟着杨瑞一同嘶吼,朝其余还在追击的袍泽下令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