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二十年
第一十六章 二十年
褚泱在三生堂中取了药,先去了洗水巷,和丽娘见了一面。
陶苏给她买了很多糕点,她怯生生的,不舍得吃。
在看到褚泱从外面走进来后,她生怕惊扰了什么,双手叠在胸前,后背微微佝偻,问的小心翼翼:“泱泱,吃一点吧,你以前不是很喜欢吃糕点吗?”
丽娘把糕点往她面前推了推,颔首低眉,不敢看褚泱。
身份刚调换过来时,褚泱叫过她一声娘。
可她不让她叫。
如今想要和她亲昵热络些,褚泱也不习惯。
八年分别,很难亲厚。
褚泱声音淡淡的:“我已经不爱吃了。”
她紧张的搓着手:“那你爱吃什么,告诉我。”
“蜈蚣,毒蛇,蝎子,还有泥土,野菜,残羹冷炙。”
“丽娘,这些东西我吃了好久好久。”
丽娘心里一瞬间就像是被针刺中一般,疼的呼吸不过来,手心里沁出一层湿汗。
她抿了抿干涩的唇,勉强一笑,不好再说下去,只是讷讷的道:“你现在是五皇子的妾室,也是贵人,在府中要听话,要好好伺候皇子,你不用再给我送银子那些,你,你多照顾好自己。”
“在皇子府,打点下人,置办东西,都是需要银钱的。”
“我没什么本事,给不了你多少,你不要嫌弃我。”
褚泱一直没说话,这让她越发紧张,说的磕磕巴巴。
“等过段时间,我去打点零工,肯定也能赚到一点银子的,到时候,你都一并拿走吧。”
褚泱眼眶发烫:“你去打什么零工,就在这里好好住着,不要给我添麻烦。”
褚泱给她留了药,说:“这些都是补气血的,你每天饭后把熬着喝了吧。”
“好,好,我都听你的,什么都听你的。”
丽娘低声应着,再也抑制不住悲戚,眼泪吧嗒吧嗒的落下来。
褚泱不会哄人,也看不得她哭,转过身带着陶苏回了五皇子府。
—
观槿台中有一汪湖水,夕阳余晖下,半江瑟瑟半江红。
陶苏没有命令,是不敢进来的,现在在外面守着。
褚泱拎着药走过时,闻到了淡淡的血腥气。
他又在杀人了。
李管家擦着冷汗走出,褚泱瞧见,叫住他:“李管家,殿下出什么事了?”
李管家凑过来,压低声音说:“皇贵妃娘娘从掖庭里给殿下选了五个妾室,不合殿下心意,现下,殿下心情不好,你还是不要凑上去为好。”
褚泱问:“殿下一直都是这样吗?”
李管家摇摇头:“以前不这样的,以前最多就是玩玩,但不会出人命,就是最近几天,殿下像是换了个人……性子也越发深沉了。”
李管家打开了话夹子,说着还有些唏嘘。
“殿下刚出生时,天降祥瑞,先皇喜欢的紧,不立嫡,不立长,更是隔代,在殿下刚出生第二天,就立了殿下为皇太子。”
当时不知引来多少艳羡和敌对,连带着还在潜龙时的策安帝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受了皇帝不少封赏。
“殿下也幸不辱命,小时候粉雕玉琢的,格外可爱,又勤勉好学,深受先帝喜爱,六岁就已经帮忙处理朝政,七岁就设计擒了独揽朝政大权的奸臣鳌桓,先帝高兴之下,就将黑羽铁骑的兵符给了殿下。”
那褚泱就奇怪了:“既然是皇太子,最后怎么未登皇位?”
李管家着急的就想捂嘴:“你这话说的太大逆不道了。”
褚泱抿抿唇。
李管家以前是先帝跟前的人,宫乱后偷偷跑出宫,被容煊发现,就安置在了皇子府。
所以对于宫中辛秘,他知道的挺多,再加上褚泱是唯一一个能在府中活下来的妾室,他自然话多了些。
“这话你也就听听,先帝薨逝那天,把策安帝和殿下都叫了过去,殿里就他们三人,半刻钟的功夫后,策安帝拿着遗诏走出,登基为帝,而殿下依旧是太子,不过,比皇帝更难当的是太子啊……”
“殿下这日子,也就过的不那么好了。”
李管家一阵长吁短叹。
说起来,容煊在这太子之位上,坐了得有二十年了。
二十年。
足够改变一个人。
褚泱往刑房走,慢慢的,她听到了一些若有似无的哭喊声。
那些声音散在风里。
似要勾人命。
李管家想劝她离开,可褚泱已经走到了守在刑房门口的侍卫面前,道:“我来给殿下送药,烦请通报一声。”
片刻后,褚泱第二次进入刑房。
掖庭里的五个妾室都在毒窟里,她们惨叫着,嘶吼着,渐渐的,连求饶的力气也没有。
尸体横七竖八的躺着。
褚泱抬头,看向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杀人不过头点地,何至于如此折磨。
戚许如果在这里,怕是要来一句,小师妹,您也不遑多让啊。
何必五十步笑百步。
容煊坐在太师椅上,他身着一身绯衣,脸色冷白,看着格外冷血。
“你若是来给他们求情,那你来晚了。”
褚泱踩着血往上走:“我来给殿下送药的。”
她没那么好心给陌生人求情。
容煊给衔云使了个眼色。
衔云走过去把药拿走,然后对她做了个请离开的姿势。
褚泱没动,而是问:“殿下,朝堂之上,大可以找一个御史,何必亲力亲为。”
“我亲自骂,比较痛快。”
褚泱莞尔:“可是你骂了,会让褚成蹊觉得是我撺掇的。”
容煊轻哂:“你配吗?”
褚泱在心里啧了一声,这人怎么会这么不讨喜!
“其实,眼下这个机会,足够给三皇子沉痛一击。”
褚泱微微一笑。
“只不过死了一个兵部尚书的儿子而已,容殊不在意,皇帝更不会在意。” 容煊淡漠的脸上看不出情绪。
褚泱只是淡淡一笑:“这就不劳烦殿下费心了,妾身肯定不会让您失望。”
—
翌日,霭霭停云,濛濛时雨。
褚云蘅苏醒后,脸已经被顾太医用纱布包了起来,她在铜镜前坐了一夜。
她不哭不闹,紫珀是她的贴身丫鬟,也是代替她验明正身的人,这会正小心翼翼的走进来,温声说:“小姐,奴婢帮您更衣吧,咱们该出发了?”
褚云蘅站起身,从衣柜中选了身素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