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9章 第575-576章 世事无常，出人意料
鬼方秘境，尸水河蜿蜒如蛇。
漆黑的河面不见一丝波澜，浓稠的河水仿佛凝固的墨汁，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臭。
河岸两侧堆积着无数惨白的骸骨，那些骨头表面布满蜂窝状的孔洞，显然是被尸水长期侵蚀所致。
偶尔有气泡从河底升起，炸开的瞬间迸溅出幽绿色毒雾，将附近的岩石腐蚀得滋滋作响。
彭臻立于岸边，凝视着这条号称“沾之即僵“的死亡之河，眉头紧锁。
离开鬼方秘境只有这一条路，可这明显不是给活人走的。
“避水术，起！“
彭臻深吸一口气，纵身跃入河中。
尸水虽然剧毒无比，但归根到底也只是水。
只要是水，就会被辟水术隔绝。
浑浊的尸水远离彭臻三尺之外，连他的衣角都未曾沾湿。
“这样不行。“养尸袋突然震颤，乔幼薇的声音传出，“想要离开鬼方秘境就绝不能用辟水术！“
青烟缭绕间，少女纤弱的身影浮现。
她苍白的面颊在幽暗水光中更显透明，唯有额间那点朱砂痣鲜艳欲滴。
未等彭臻反应，一双冰凉的小手已环住他的腰。
“用水息术。“少女吐气如兰，唇间隐约可见青色玉光流转，“让琈玉为你转化尸毒。“
彭臻依言照做，当避水屏障消散的瞬间，彭臻浑身剧震。漆黑的尸水如万千毒针扎入毛孔，冰冷刺骨的剧毒顺着经脉疯狂蔓延。
他看见自己的皮肤迅速泛起青灰色，指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生长。
“唔……“
温软的唇瓣突然贴了上来。
乔幼薇口中渡来的碧玉清气如春风化雨，所过之处暴走的尸毒纷纷温顺下来。
彭臻惊觉体内两种气息竟形成微妙平衡——尸毒不再侵蚀肉身，反而在琈玉引导下化作特殊灵力，包裹着二人顺流而下。
浑浊的河水中，他们如交颈鸳鸯般相拥。
少女的罗裙在水中绽开，像一朵苍白的优昙花。
偶尔有浮尸从身侧漂过，那些狰狞的面容在触及碧玉清光时，竟都露出安详神色。
不知漂流多久，前方突然出现一点白光。
水流骤然湍急，二人被卷入漩涡的刹那，刺目的天光倾泻而下。
“哗啦——“
再睁眼时，已是碧波荡漾的洛水河。
岸边垂柳依依，远处乌云山轮廓如黛。彭臻低头查看，发现连衣袍都恢复了原本的青碧色，唯有怀中少女唇上残留的一抹黑血，证明方才并非幻梦。
“我们……出来了？“彭臻声音沙哑。
乔幼薇微微颔首，她纤细的手指轻轻划过男子脖颈——那里不知何时浮现出一道黑色纹路。
“尸毒未清。“少女轻叹：“你别动……”
……
洛水河畔，暮色渐染。
远处乌云山隐在薄雾中，如一幅晕染的水墨。
“这毒……应该已经清了……“她声音轻得几乎融进风里，却让彭臻喉结不自觉地滚动。
少女的呼吸拂过他下颌，清冽如甘醇。
乔幼薇苍白的脸颊倏地浮起一抹霞色，恰似天边将散未散的残阳。
岸边芦苇丛中，一对交颈的野鸭惊起，扑棱棱掠过水面，溅起晶莹水珠。
晚风忽然转了方向。
大片芦花被吹散，雪絮般落在二人交叠的衣袂上。
彭臻抬手拂去她鬓边沾着的芦绒，指尖却流连在那抹温热处。
少女呼吸明显乱了一拍，琈玉在胸口泛起莹莹碧光，映得锁骨下一片粼粼如月下湖波。
远处传来悠长的渔歌。
歌声飘过水面时，乔幼薇忽然仰起脸。
彭臻在那双清凌凌的杏眼里，看见自己越来越近的倒影……
洛水河依旧静静流淌，倒映着漫天星子与一弯羞怯的新月。
直到东方既白，晨露沾湿了交缠的墨发。
晨雾未散，芦苇荡中，彭臻拾起散落的青衫，衣襟上还沾着几缕青丝——那是乔幼薇发间落下的。
少女背对着他系紧素白腰封，动作利落得仿佛昨夜缠绵只是幻梦一场。
唯有她耳尖未褪的薄红，泄露了几分痕迹。
“接下来有何打算？“彭臻掸去袖口芦花，语气平常得像在问今日天气。
乔幼薇挽发的玉簪微微一顿。“有琈玉在，《黑噬魔功》再不必担心尸毒反噬。“她转身时，眼底已恢复清明，“自然是主修此功，直指金丹。“
“我问的不是修炼。“彭臻系好腰间玉佩，抬眼直视她，“是去处。“
晨风吹散雾气，露出少女冰冷眸光。“立刻回南无门，取走魂灯，否则等师父找上门，我想逃也逃不掉。“
彭臻忽然按住她忙碌的手：“或许……他根本没机会离开鬼方秘境。“
“不可能。“乔幼薇抽回手，继续整理着衣衫，“师父早知道尸水河出路。“
“但他最后去了天鬼埋骨处。“彭臻望向远处乌云山，那里正聚起一团诡谲的紫云，“那地方极为凶险……“
少女沉默的片刻：“即便如此……也要先取魂灯。“
“我同你一起。“
……
西北州，须弥山。
南无门千年古刹便坐落于此莲台圣境。
山势如叠嶂莲台，九重佛殿依山势层叠而上，鎏金宝顶在云海中若隐若现。
晨钟暮鼓间，梵唱声随山风流转，终日不绝。
山脚无苦镇香火缭绕，朝圣者摩肩接踵。
青石板上叩长头的信徒额间沾尘，却都言说此地佛光可涤心魔，洗尽铅华。
乔幼薇与彭臻踏着暮色归来，青石阶上落叶簌簌。
守门童子提着灯笼迎上前：“乔师姐回来了。“
乔幼薇绛色罗裙上还沾着寒露：“师尊可曾回山？“
童子面露诧异：“师尊不是与师姐同去的么？“
穿过月洞门时，彭臻忽然驻足。
廊下青铜灯盏映着他凝重的面容：“看来云石真人果真在鬼方秘境遭遇不测。“
“慎言。“乔幼薇指尖拂过院中那株千年菩提，“师尊若在秘境陨落，魂灯必灭，宗门早该警钟长鸣。“她仰头望向最高处那座沉寂的洞府，“此刻这般寂静，说明师尊安然无恙，我们还是尽快取走魂灯离开为妙。”
两人沿着排水暗渠潜入内院。乔幼薇的洞府就在药师殿后，门前那株百年菩提树竟已枯萎大半，枯枝在月色下如同鬼爪。
她咬破食指，将血滴在门环兽首的眼眶里。
“吱呀——“
尘封已久的石门缓缓开启。
洞府内积了厚厚一层灰，唯独供桌上的几盏青铜魂灯纤尘不染。
灯芯燃着豆大的幽绿色火苗，映得灯身上“乔幼薇“三个血字格外刺目。
乔幼薇一把抓起魂灯，朱唇轻启。
吹灭魂灯。
恰在此时！
“咚——咚——咚——”
三声震天钟响骤然撕裂夜幕，自大雄宝殿方向轰然荡开，余音震颤山峦。
紧接着，钟声如疾风骤雨般连绵不绝，一声比一声凄厉，惊得满山栖鸟簌簌飞起，黑压压地掠过血月。
彭臻瞳孔骤缩，一把攥住乔幼薇手腕：“走！”
两人刚冲出洞府，整座须弥山猛然剧震！
青石阶寸寸龟裂，殿宇金瓦簌簌坠落。
乔幼薇踉跄抬头，骇然看见药师殿顶那尊鎏金宝瓶竟渗出粘稠黑血，顺着飞檐汩汩流淌。
而大雄宝殿上空——
那轮明月不知何时已化作猩红血瞳，森然俯瞰人间。
一道璀璨佛光自寺中冲天而起，与血月死死相抗，金光血芒交织撕扯，将夜空割裂成两半。
风中传来癫狂的嘶吼，如潮水般层层逼近：
“卡扎多孽！卡扎多孽！”
那声音仿佛带着某种邪异魔力，乔幼薇忽觉耳畔嗡鸣，一股燥热自心底窜起。
她惊觉自己的指尖竟也不自觉地在颤抖，喉咙发紧，几乎要跟着诵念出声——
彭臻猛地咬破舌尖，厉喝一声：“闭窍！”
然而已经晚了。
山道上，无数僧侣、香客，乃至飞禽走兽，全都双目赤红，如行尸走肉般朝大雄宝殿涌去……
……
“走！往山下！”彭臻低喝一声，拽着乔幼薇向反方向疾掠。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体内《四象天罡功》疯狂运转，虽未真正领悟“白虎心象”，但此刻生死关头，一股凶煞之气自肺腑间翻涌而出，如猛虎啸林，瞬间冲散了侵入识海的邪异低语。
他双目精光暴涨，反手一掌拍在乔幼薇后心，低吼：“凝神！”
乔幼薇只觉一股锋锐无匹的煞气灌入经脉，如利刃斩丝，将缠绕心神的蛊惑之音尽数斩断。
她猛然清醒，背后沁出一层冷汗，再不敢回头，紧跟着彭臻向山下飞掠。
妖神白虎原本就克制天鬼。
……
须弥山上，血月当空，佛光冲霄。
大雄宝殿前，一尊魔神般的身影凌空而立。
三丈高的身躯虬结着青铜色的蛮荒肌肉，每块肌肉都布满古老的战纹，粗大的血管在皮下如蛟龙游走。
玄色大氅在罡风中猎猎作响，露出布满伤疤的胸膛，十二根青铜骨刺从脊椎破体而出，在月光下泛着森冷寒光。
那张鎏金天鬼面具，古朴苍凉，充满了莫可名状的威严。
面具与云石的血肉早已融为一体，边缘处可见蠕动的肉芽。
当他开口时，声音像是从远古深渊传来，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回响：
“卡扎……多孽……“
山道上，数百修士状若癫狂地冲击着护山大阵，场面混乱不堪。
玄剑门萧天绝混迹其中，手中青霜剑看似疯狂劈砍，实则剑锋轻触即收，未用半分真力。
萧天绝眼中精光闪动，已然察觉其中蹊跷——凡是金丹期以上的修士，虽表面受控，实则神志清明，都在暗中蓄力。
他不禁暗自嗤笑：
到底是远古魔物，哪知当今修仙界的手段，这大范围的控魂之术对于筑基期修士还是有效，可对金丹修士有个屁用……
凡是金丹真人都过了心魔关，心魔一关都能过，还会被你控制，大家都在装而已……
尤其是药王谷的长老，那可是个元婴期修士，居然也是装得面若癫狂，犹若疯狗……
“咚——“
九重佛殿梵钟齐鸣，大雄宝殿鎏金穹顶骤然迸发万丈佛光，在空中凝结成巨大的“卍“字法印。
南无门七阶护山大阵全力运转，无上梵音涤荡四方。在这等佛门圣力加持下，莫说金丹修士，就连筑基弟子也纷纷恢复神智。
天鬼皇猛然低头，七颗血眼疯狂转动。
令他震骇的是，云石真人的肉身竟在梵音中剧烈反抗，青铜巨掌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这……怎么可能！？“金属般的声音里首次透出惊惶。
“就是现在！“萧天绝剑锋陡转，青霜剑化作百丈寒芒直指苍穹。
这一声长啸如同号令，数百修士同时暴起，本命法宝在空中交织成璀璨星河。
药王谷长老祭出的九转焚天炉喷吐纯阳真火，竟与佛阵金光水乳交融。
“大威天龙！“十八尊罗汉虚影自阵中跃出，降魔杵携雷霆之势砸向天鬼眉心。青铜巨人怒吼着撕开空间裂缝欲逃，却被一道突如其来的清冷神光定住身形。
只见一位白衣女尼自大阵中飘然而出，手中琉璃净瓶射出的神光如月华倾泻。
这位一直隐于阵中的无垢神尼，终于在最关键时刻出手。
“杀！“萧天绝一声大吼，数百道攻击如星河倒悬。
剑光、符箓、法宝、真火铺天盖地轰向天鬼皇。
这位曾在上古时期叱咤风云的妖圣，此刻才惊觉不妙！
“轰——！“
在惊天动地的爆响中，天鬼皇青铜色的身躯寸寸崩解。
黑雾散尽时，唯有一张鎏金面具当空坠落。
无垢神尼袖袍翻飞，净瓶飞旋间已将面具彻底镇压。
山风拂过，朝阳初升。
无垢神尼向众人合十一礼：“今日诛灭上古邪祟，全赖诸位道友同心协力。南无门上下，感激不尽。“
“神尼言重了！“
“除魔卫道，本就是我辈本分！“
“这孽障敢来须弥山撒野，合该有此下场！“
众修士纷纷还礼，笑声中透着疲惫与欣慰。
……
云渺洲。
东海之滨。
“到了，前面就是箭竹山庄。“彭臻指着远处隐没在竹海中的建筑群说道。
乔幼薇抬眼望去，只见漫山遍野的箭竹在风中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
青翠的竹海间，一座座飞檐翘角的建筑若隐若现，宛如世外桃源。
两道遁光缓缓降落在山庄前的青石坪上，竹海深处传来一阵清越的沙沙声。
一位身着冰蓝色广袖流仙裙的少女踏雾而来，每走一步，足下便绽开一朵冰晶莲花。
“兄长，乔姑娘。“少女声音清冷如碎玉，向二人盈盈一礼。她眉目如画，周身萦绕着淡淡的霜寒之气，举手投足间尽显仙家气度。
乔幼薇定睛一看，不由轻呼：“彭英怡？你竟已……“话到嘴边却又止住，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眼前之人依稀还能看出当年至臻楼那位女掌柜的模样，可这一身筑基后期的修为，却与记忆中那个困在炼气期的四灵根修士判若两人。
彭英怡唇角微扬，露出一抹浅笑：“英怡也未想到能有今日造化。“
她广袖轻拂，“说来乔姑娘也是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竟然也已经到了筑基后期之境。“
乔幼薇摇了摇头，一脸感慨道：“我是双灵根，而且采用了惊人秘术，可你……唉，修行之路果然玄妙难测，实在难以常理度之……”
“乔姑娘以后要常住箭竹山庄，两人原本就是相识，正好可以叙叙旧。”彭臻一脸欣慰的说道。
彭英怡眸光如水，关切地望向彭臻：“兄长此行可还顺利？“
彭臻神色沉稳，微微颔首：“已得偿所愿。只需寻一处金煞灵气浓郁之地闭关，不出数年，当可参透白虎心象，届时四象齐备，筑基后期自然水到渠成。“
“恭喜兄长。“彭英怡盈盈一礼。
彭臻却眉头微蹙：“只是这金煞之地……“
“杀伐古战场最为合适。“乔幼薇轻声道。
彭英怡补充道：“或是地下五金灵脉汇聚之所。“
彭臻沉吟片刻，郑重道：“如今英飞与兄长在外经营商船，家族中便以你二人修为最高。我将外出寻找金煞灵地闭关，家族安危……“
“兄长但去无妨。“彭英怡神色坚定，冰晶般的眸子透着沉稳，“对了……“她话锋一转，“昨日收到传讯，修仙界出了件大事，不知二位可曾听闻？“
“何事？“彭臻神色一凝。
“西北州须弥山，南无门总坛遭上古邪祟入侵。“彭英怡声音清冷，“无垢神尼借护山大阵之威，将其镇杀……“
“天鬼皇……死了？“彭臻与乔幼薇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震惊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