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尘缘了，该离开了
苏墨眸光沉静地凝视着那柄闪烁着森然寒芒的匕首，心头有着犹豫。
他并不清楚，倘若自己真的接过了这柄匕首，并如那青年所言刺向自己，是否便意味着此次嗔怒谷的试炼将会彻底失败，前功尽弃。
“怎么？不敢了么？”那颓废青年见他神色间似有迟疑，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浓浓的讥讽。
他的眼神中带着几分果然如此的了然，“看来，你也与我一般无二，我们所执着坚守的这一切，终究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徒劳罢了。”
他说话的语气带着深深的疲惫与绝望，仿佛已看透了世间一切虚妄。
“你回去吧。”青年长叹一声，眼中最后一丝光亮也黯淡下去，身上所散发的黑气，也愈发的浓烈，他正欲将手中那柄寒光凛冽的匕首缓缓收回。
便在此时，苏墨下定了决心。
他猛地伸出手，一把紧紧攥住了那青年正欲收回的手腕：“这又有何不敢。”
话音未落，苏墨手腕微一用力，已然从青年手中夺过那柄匕首。
他没有丝毫的停顿与犹豫，手起刀落，动作行云流水，那柄匕首已直直地刺向了自己的胸膛。
他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蹙，一丝尖锐的刺痛自胸口迅速蔓延开来，但他脸上神色依旧平静无波。
那颓废青年见状，先是微微一愣，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神色，随即放声大笑起来，笑声中带着几分解脱与释然：“好！你果然比我更加坚决果断！”
青年话音刚落，异变陡生！
只见嗔怒谷那原本晦暗不明的谷顶，竟忽然裂开一道缝隙，一束皎洁如水的月光穿透重重迷雾，不偏不倚，正正笼罩在苏墨的身上。
苏墨只觉得眼前景物一阵模糊，仿佛隔了一层轻纱薄雾。
他的脑海之中，过往一生的种种画面，如同走马灯般一幕幕飞速闪现，从牙牙学语的稚童，到负笈求道的少年，再到如今历经沧桑的青年……
每一个片段都清晰无比，每一个细节都历历在目。
最终，所有纷繁复杂的画面尽数破碎，化作了漫天璀璨的光雨，纷纷扬扬地渗入他眉心之间。
苏墨只感觉自己的内心深处，达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空明澄澈之境，仿佛所有的尘埃与杂念都被涤荡一空，只剩下最本真的自我。
他缓缓盘膝坐下，任由那圣洁的光雨轻柔地沐浴着自己的身躯与神魂，周身散发着淡淡的灵光，宛如一尊入定的神祇。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失去了意义，不知过去了多久，那漫天的光雨终于渐渐停歇。
当苏墨再次睁开双眼，周围的一切已经消失，恢复了平静。
他微微低头望去，身上那件朴素的青衫虽然在先前的幻象之中被撕扯出了几道细微的裂痕，但衣袖之上，依然清晰可见光雨涤荡尘埃之后所留下的印记。
他缓缓踏出嗔怒谷那道古老的石门之时。
谷外台阶之上，真人并未如往常般执拂尘而立，反而微微仰着头，目光悠远地凝望着天际的某一处，任由清晨的山风将他身上那件灰白色的道袍吹拂得鼓荡翻飞，衣袂飘飘。
“师父，弟子……”苏墨心怀敬意，正要上前恭敬行礼，话未出口，却被一声清越悠扬的鸟鸣之声骤然打断。
只见东方天际，绚烂的霞光之中，一道青色的丽影如同离弦之箭般疾速掠出。
那青影双翼舒展之间，竟有无数细碎的光屑如同星尘般洒落而下，待得飞近，才看清那竟是一只神骏非凡的青鸾神鸟，口中正衔着一枝刚刚折下的、沾着晨露的梧桐花枝，朝着下方俯冲而来。
那神鸟掠过师徒二人头顶时，故意将口中那枝娇嫩欲滴的梧桐花枝轻轻丢落，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了苏墨伸出的掌心之中。
“回去吧。”真人见状，捋了捋颌下微霜的胡须，脸上露出一抹欣慰而深邃的笑容，声音温和地说道。
二人行至师门庭院，却见那株百年梧桐枝头缀满雪色花苞，晨风掠过，花苞齐齐轻颤，似在等待某种契机。
“去吧。”真人抬起手，修长的手指向那株梧桐树。
苏墨心有所感，他缓步走到树下，伸出手，轻轻一点在那树干之上。
刹那之间，只见满树那雪白色的花苞在一瞬间齐齐绽放开来。
万千朵洁白无瑕的梧桐花，如同九天之上倾泻而下的皎洁月华，又似漫天飞舞的瑞雪，簌簌而下。
花瓣纷扬如雪，落在他的肩头。
真人立于花雨纷飞的树下，望着眼前这景象，以及在花雨中神情宁静的苏墨，不由得抚掌而笑，声音中充满了欣慰与赞叹：“好，好，好！化戾气为甘露，梧桐花开证道心，无垢之境，今日终成矣！”
周遭的景象再次如同水波般荡漾变幻，这一次，当一切尘埃落定之后，苏墨惊讶地发现，自己已然回到了最开始进入的那座幽静的小院之中。
他的前方还摆放着一杯尚有余温的灵茶，袅袅的茶香依旧在空气中弥漫。
他下意识地转过头，望向庭院中那株熟悉的梧桐树，却见那梧桐树的枝头，竟也如同他方才在幻境中所见一般，绽放出了满树洁白如雪的梧桐花，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散发着阵阵清香。
苏墨心中了然，他缓缓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朝着前方那位端坐不动的素袍老者，恭敬地行了一礼，声音诚恳地说道：“多谢前辈点拨之恩，晚辈感激不尽。”
那老者闻言，只是微微摇了摇头，声音平淡地说道：“老朽并没有帮你什么，只不过是请你喝了一杯粗茶罢了，一切皆是你自身悟性的缘法。”
“茶已凉，人也该离去了。
如今你的考验已过，尘缘已了，也该走了。”老者端起面前早已冷却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随即缓缓说道。
闻听此言，苏墨心中也明白，他这一次的考验，确实是通过了。
待他再次郑重地朝着老者行了一番大礼之后，这才缓缓转过身，朝着那座熟悉的木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