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 失控的“王”与傲慢的【亡骨】

除了思维串联、“王”即是众生的蜂巢式文明之外，无论何种文明，发展到一定阶段，都势必会面临党派争权这一难以规避的客观问题。

哪怕是超凡文明也不例外。

在正式接触并进入埋骨之地以前，陆鸣本以为这里的“亡灵”一族会更近似于虫族、蚁群之类的蜂巢式文明。

可当得知“亡灵”还区分三六九等时，他便意识到，这个文明也是存在严格的阶级划分，越是身居高位的亡灵，内心就会有越多的想法……尤其是对权力的渴望。

以陆鸣当前对埋骨之地的了解，这个文明本质上还是由【亡骨】在幕后谋划，建立起来的能够对中土世界进行干涉与影响的支点。

就像【亡骨】对待祂的代行者一样，埋骨之地对祂来说也不过是个更大型、更有用的工具罢了。

既然是工具，只要好用就行，谁来使用对【亡骨】来说都是一样的。

祂不会在乎这个国度的最高统治者是谁，只要能够达到祂的目的，换谁来当都没有区别。

甚至更加大胆一点去想，如果陆鸣这种有着诸多司辰关注，自身就有深厚背景的人类，愿意跟【亡骨】达成合作，说不定埋骨之地的最高统治者，下一秒就可以落在他的头上。

……这并非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前提是，陆鸣得愿意当“人奸”。

显然，他不可能会去这么做，他无意成为救世主，但也不至于丧心病狂到去帮异界文明来对付人类。

“嗯……这样一来，线索就都串联起来了。”

陆鸣又想到奥伯特在下水道的发现，

“说不定，那些尸体就是输送带地下，这么看来，蛇骨党背后的势力和能调动的高手，会比我们表明上看到的多得多。”

还好当时张毅和阿奈在调查蛇骨党据点时没有头铁，不然说不定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心头传来希玄有些愁虑的声音，“那如果连蛇骨党都要偷偷摸摸干这样的事情，那岂不是说明，埋骨之地还有一股更强大的势力，逼得他们只敢在暗中谋划。”

“确实如此。”陆鸣点点头在心中回道，“所以他们才会选择雅丹这个位于埋骨之地边缘的行省。

“别忘了，这还只是在陷落地，如果在他们本土世界，只怕实力差距会更加悬殊。”

其实这对陆鸣他们来说也不完全是个坏消息，有蛇骨党和王权势力进行对抗，这才能给他们可趁之机。

要是埋骨之地全都上下一心，那才是真的无从入手。

这个文明……

当真太强大了。

已经远远超出寻常的“帝国级（噩梦）”的地牢文明，哪怕是鼎盛时期的灰泽帝国，恐怕综合实力也达不到埋骨之地的三分之一。

不过这倒也合理，毕竟最巅峰的灰泽帝国距离“世界升格”也还有不短的路要走，而埋骨之地已经早早就开始筹备这件事，这说明他们的文明早就已经发展到噩梦级地牢世界的上限。

“可总感觉还是有点不太对劲……”希玄的声音带着几分疑惑，“如果蛇骨党的背后是那位亡灵与骨之神在支持，那埋骨之地也是祂的工具，两者进行对抗不是在左右手互搏吗？”

陆鸣微微一愣。

好问题，这确实有点矛盾。

在短暂的沉默后，一个令人有些难以置信的答案，在陆鸣和希玄的脑海中浮现。

【亡骨】当然没有必要做这么多余的事情，除非……

“埋骨之地这个工具失控了？！”

这，这可能吗？

陆鸣和希玄对视一眼，都被自己这个大胆的想法给吓到。

理论上应该是不可能的事情，司辰们虽然很少亲自下场干涉世界规则，或是针对某人，但是并不代表祂们办不到，至少在无尽的地牢世界中，每一位司辰对各自的地盘都有着绝对的掌控权。

祂们想在各自的地盘完成一件事，取决于祂们想不想，而不是做不做得到。

但是……

中土世界是一个特例。

没有一位司辰能够直接干涉这片土地，除非有朝一日，中土世界本土的生灵中能够诞生出一位司辰，那么祂对这个世界的影响力，将会远远大于其他的司辰。但即便如此，祂也只能间接干涉。

中土世界就像是地牢宇宙本身的意志，为众多司辰开辟出的一处战场，祂们可以选择一些文明作为代理人，来解决一些纠纷，或是完成一些协议。

不过底线是，司辰不能亲自下场。

换句话说，中土世界是唯一一处连司辰都管不到的地界。

“所以，埋骨之地的最高统治者，背离了【亡骨】的意志，中土世界又是【亡骨】根本插不上手的地方，所以只能通过扶持蛇骨党这种方式来重新夺回陷落地的掌控权……”

当这个结论在陆鸣脑海中浮现时，他都不由得为埋骨之地的统治者捏把汗。

跟司辰对着干，真是个狠人啊。

虽然目前陆鸣的猜想还没得到验证，但是以目前掌握的线索来看，这种可能性还是蛮高的。

跟其他司辰相比，【亡骨】的风格太过于极端，祂扶持起来的代理人，在祂眼中只不过是工具而已，甚至对方最初都不一定是自愿的……看看叶无才和张浩泽就知道了。

要是等埋骨之地的世界升格完成，那么【亡骨】的“使徒”就能够降临到埋骨之地在中土世界的陷落地，当了这么多年工具人的埋骨之地统治者，估计马上也会遭到淘汰。

他所拥有的一切，乃至于他本身，都将烟消云散，成为神明的垫脚石。

毕竟【亡骨】真正的亲信，只有那些被祂擢升入神国的“使徒”，其他代行者和信徒都是随手可扔的垃圾。

祂会在意垃圾们付出了多少，会在意他们对这一切甘不甘心、觉得这一切公不公平吗？

不，祂不会在乎。

希玄忽然想到黛芮雅，得到猎首“官方认证”的信徒其实并不多，但每一位都得到了祂的庇护和重视。

其实她被派到陆鸣身边来之前，猎首也问过她——“我这里有一项非常艰巨的任务，你愿不愿意接受？”

哈，猎首开口，希玄怎么可能拒绝呢？

然后……嗯，她就被丢到灰沼领陷落地，在那边一直等陆鸣的到来。

事实证明，跟着这么一位如此能作死的团队领袖，生活确实蛮艰难的，每一次旅程都跟坐过山车一样，谁也不知道下一秒是骤然上升，还是突然坠落。

但，这也是个难得的机缘。

陆鸣未来的成就肯定不可限量，这是每一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事情，漫宿里窥探的那些司辰们，有多少想要往他身边塞人？

就拿奥伯特被收服来说，这何尝不是【宇矩】暗中牵引的结果？

不然怎么可能那么巧，在陆鸣赶路的时候，刚好碰上两名拼的你死我活的山兽。

所以，猎首会把自己派来，实际上也是对她的一种照顾……吧。希玄想了想，觉得应该是如此。

不管怎么说，最后的结果对她来说都不算差。

反观【亡骨】的信徒们……据希玄所知，几乎没有一位能够善终，能够解脱的方法只有两种。

要么彻底死亡，灵魂寂灭，连一丝压榨的价值都不剩；

要么，帮助【亡骨】完成某一件大事，真正得到祂的认可，被擢升为“使徒”，进入祂的神国。

但后者……本质上不还是得继续当祂的工具人吗？只是地位和待遇稍微高了一些，代价则是无限期，直到时代尽头。

惨，实在是太惨了。

“可能……这就是反噬吧。”希玄不禁感慨。

在地牢世界，哪怕司辰也不是真正无所不能的存在，过于极端的行事，终有一天会酿造大祸。

“这对我们来说，倒是个不错的机会。”陆鸣若有所思地说道。

埋骨之地的最高统治者不想自己最后落得被丢弃的下场，所以彻底跟【亡骨】摊牌，死死地捏住了埋骨之地在中土世界的掌控权，那就意味着，他肯定不会希望埋骨之地能够实现世界升格。

当埋骨之地升格为【地狱】的那一天，他的人生也将彻底落入地狱。

可想而知，以【亡骨】的性格，对待背叛者肯定不会心慈手软，到时候他的下场，只怕是远比死亡还要凄惨。

所以，他不仅不希望埋骨之地继续壮大下去，反而会极力地限制这个文明的发展。

那么……他跟人类大区的交易，也就说的通了。

坐在最高位的他，自然不可能明着跟【亡骨】唱反调，毕竟埋骨之地中【亡骨】的信徒可不少，尤其是那些位高权重之人，大部分都是【亡骨】精心挑选的“备用工具人”。

因此，他和司辰的矛盾断然不能直接摆到台面上。

只能通过这种“多此一举”的行动，来对人类大区进行暗示。

当然……他也没想到，这么多年下来，人类大区愣是没一个能在联盟里说得上话的人进入埋骨之地，调查一下农作物交易的原因，以此发现果蔬价格异常的事情。

而【亡骨】也不能直接撕破脸，要求自己的信徒把这个背叛者拽下王位——因为祂也不清楚，自己的信徒中，有没有其他叛徒。

尤其是现在王权还被背叛者实际控制着，埋骨之地要是爆发一场“易王之乱”，哪怕最后背叛者被肃清，但世界升格的事情估计也得泡汤，严重一点说不定还要面临世界降格的风险。

所以，最后导致的结果就是。

埋骨之地的“王”和信仰之神【亡骨】，二者都在揣着明白装糊涂，在旁人看来好像还关系和睦，实际上彼此都有着八百个心眼子，都在相互算计。

希玄默默在心里点了点头，听陆鸣话里这意思，他应该是打算趁两方势力相互博弈的机会混入第十七区。

突然，希玄又心头一动，立即警觉了起来。

“等等！你该不会打算掺和进去吧？”

“什么掺和不掺和的……”陆鸣摸了摸鼻尖，“这蛇骨党扶持起来可不光是为了对付埋骨之地的‘王’，同时也是在对【贪月】出手，这事情早就把我卷进去了。

“拿了人家那么多东西，我总不能坐视不理。

“命运中的一切馈赠，早已标注好了价码。”

如果今天陆鸣不管蛇骨党的事情，明天一样会碰上新的麻烦，【亡骨】对信徒态度极端，可【贪月】难道就是善茬吗？

司辰们高高在上，视野长远辽阔，又怎么可能会让别人在祂们身上占到便宜？

陆鸣在接受这些司辰们的善意时，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天，倒不如说，蛇骨党的出现，反倒让他感到安心了一些。

只欠不还，才是最让人感到焦虑的……尤其债主还是这个世界最顶尖的存在，就更让人寝食难安。

“你……唉。”希玄也是被说得哑口无言。

她很清楚，陆鸣说的没错。

如果他想要还欠【贪月】的债，蛇骨党的事件是个不错的时机。

再往后拖的话，遇到的事情只会更加麻烦。

“放心，蛇骨党的事情我前几天就已经通过简易祷告通知【贪月】了，祂这会儿估计已经开始调查。

“既然祂已经有所防备，【亡骨】就没那么容易得逞。

“只要祂被牵制住，埋骨之地的事情可就不是祂说的算了。”

陆鸣目光闪动，在中土世界，司辰们的影响力会降到极致，除非直接念诵祂们的“真名”，不然只是提到尊号的话，对方也无法感应。

从某种角度来说，【亡骨】甚至要比【傲牝】还要傲慢，埋骨之地的控制权还没收回，就想同时对其他司辰的权柄伸手。

步子迈大了，可是容易扯到蛋啊……

“唉。”

希玄欲言又止，她还是觉得，主动掺和到司辰们的斗争中，不是明智之举。

“迟早有这一天的，与其被动，不如主动。”陆鸣本人倒是很坦然。

从【夺者碎片】显露的那一刻，他就已经知道，被卷入漩涡是迟早的事情。

埋骨之地当前的局势就很不错，可以拿来做试炼场。

……等等。

陆鸣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微妙。

这也在陆离的算计之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