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力所能及
埃里克睁眼时，太阳刚出来，一抹晨曦照进房间，头顶的天花板有种陌生感。
等意识也醒过来，他想起这是自己睡了十几年的房间。
醒来之后，埃里克也就起了床，沐浴着鲜嫩朝阳，在城主府里到处转了一圈，收获了不知道多少声饱含喜悦的“少爷早”和“少爷好”。
这里没人叫他殿下，除非是从外面来的人。
“殿下。”
埃里克扭过头，发现他带来的那些骑士借了块地方，在进行训练。
他走过去，回应着他们的问候，然后要来一把剑。
“热热身，切磋一下。你们谁来？”
“殿下……”
“没事，放松点。就当我跟你们一起在训练。”
“好吧。”
一名骑士上前，对埃里克行了一礼，然后摆开架势。
叮！
试探性的交锋过后，两人迅速缠斗起来。
“……”
听着外面叮叮当当的敲击声，娜塔莉亚睁开了眼。
恍惚的意识翻山越岭，瞬间将她从卢蒂亚城头带到这座偏远小城的庄园里。
等她完全醒过来，窗外的动静也变得更加清晰。
那不是什么敲击，更像是武器碰撞在一起的声音。
娜塔莉亚来到窗边，探头看了看。
斜下方不远处的空地上，骑士们将埃里克和另一名骑士围在中间，而两人正在切磋，她听到的动静，就是他们发出来的。
她站在窗边，一直看到他们切磋结束。
骑士们散开，向圣女殿下行礼，而后者很快又晃悠到她看不见的地方去了。
娜塔莉亚也收回视线。
今日无事。
因为要邀请所有目标的贵族来这里参加宴会，今天白天没有额外安排，按昨天晚上埃里克与她分开前的建议，她可以在城里到处逛逛。
娜塔莉亚不知道要去哪里，也没打算自己一个人闲逛。
吃早餐时，她再次见到埃里克，询问他今天的动向。
“三年没回来了，先四处看看吧。”
“那我跟殿下一起。”
埃里克抬头，停顿，露出微笑，“好啊。”
“……”
他犹豫了。
虽然只是短暂一瞬，但娜塔莉亚还是看了出来，“殿下不方便的话就算了。我只是对这边不太熟悉，不过这里是殿下家族的领地，我想还不至于遇到危险。”
埃里克吸了口气，“没有不方便，殿下跟着我就好了。我是打算去城外的矿场看看，稍微有些距离，得骑马过去，才有些犹豫。”
娜塔莉亚便没有多说。
而到出发的时候，她才发现同行者并不只有她而已。
艾琳、伊莉丝以及莫莉，都跟来了，其中艾琳坐在埃里克身后，另外两人同乘一马。
“我们过去吧。”
“好。”
几人离开城主府的庄园，朝城外进发。
路上，埃里克为娜塔莉亚顺便也为伊莉丝和莫莉两人，说起自己三年前在那座矿场的遭遇。
娜塔莉亚皱眉，“被封死在地下矿场的瘟疫感染者？”
“嗯……不过跟我们基明诺家可没关系，是两百年前的奥特维勒总督干的。”
“原来你从那时候就开始往地下钻了。”莫莉扶着伊莉丝的腰对他说道。
埃里克笑了笑，“那座矿场的地下部分，可比我们在古战场发现的任何一个遗迹都要深。”
“那你在里面发现了什么宝贝吗？”莫莉又问。
埃里克抬了抬下巴，示意她身前的伊莉丝。
莫莉愣了一下，又悄咪咪地看了眼另一匹马上的娜塔莉亚，“你跟伊莉丝不是在……”
“我说她腰上的那把剑。”
“哦！”
“还有几本法术技能书和笔记呢。”艾琳补了一嘴。
“说起来，那几本笔记，对你有什么用吗？”埃里克扭头问。
艾琳想了一下，“好像没什么用。不懂魔法的时候看不进去了，等开始学习魔法，又看不上了，现在都不知道在哪个箱子底下压着呢。”
埃里克笑了一声。
“我忘了，以你的天分，根本用不上那些普通人的东西。”
“也不能这么说啦……”
艾琳搂住他的腰，“老师说过，天分也是一种遮蔽，会让我看不见普通人一眼就能发现的某些问题，甚至有些魔法上的成就，因为我们看不见，只有他们人类才能做到……”
“是我们人类。”埃里克纠正。
骑马跑了大半个小时，他们终于来到瓦莱小镇。
三年不见，重新开挖的矿场让这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那个宁静的乡村小镇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个热闹的开发区。
甚至小镇外都筑起了一圈围墙，入口处一队全副武装的守卫看守着。
埃里克亮明身份，守卫当即放行，一行人进入小镇中。
只有他见过这里之前的样子，因此也很难分享见到这番变化后的心情，只是四处张望着。
曾经在附近徘徊的外地流民，相当一部分都被埃德加吸收为此地的矿工，剩下的除了被训练为民兵，基本也都在此落脚，成为瓦莱小镇的一部分。
矿业重新推动了这里的发展，酒馆到处可见，甚至欧瑞城内禁绝的某些服务业，也在这里焕发新生。
埃里克看向小镇北面的高坡，黑烟滚滚，持续不断，那是直接在矿场外搭起的冶炼炉，将矿场里采掘出的铁矿石敲碎、冶炼，进行初步处理，便于后续运输。
在底下的小镇转了转，几人走进一家看起来比较干净的酒馆暂时歇脚，而酒馆老板一看见先靠过去的艾琳就愣住了。
“您、您……”
“你认识我？”
“您是埃里克少爷！……吗？”
“……”
艾琳脸一黑，往后一指，“他在那儿呢。”
“我就说呢。您是他的妹妹，城主府的大小姐！”
酒馆老板连忙过来向埃里克问候。
埃里克对他毫无印象，甚至感觉这家酒馆在三年前似乎也不存在，不知道他是怎么认识自己的。
“您不认识我是正常的，因为您没见过我，我是两年前才来到这里的。”酒馆老板很快解答他的疑惑，“但我每天都能看见您的铜像，所以一眼就能认出您……的妹妹。”
埃里克立即皱眉，“什么铜像？”
“您不知道吗，小镇广场上的铜像，在您带人消灭了这里的不死者、并宣布重新开启矿场之后，这里就树立起了您的铜像。”
“……”
那会儿他早跑圣都去了。
艾琳几人都跟着埃里克去小镇广场那边看了看，在中心位置，果然有一座立在高台上的铜像，大概四五米高，惟妙惟肖，足见铸像工匠技艺之精湛。
“在这上面披个头巾，是不是也可以说这是我的铜像？”艾琳看向他。
“……只要你愿意。”
埃里克只觉得脸上发烫。
他忽然想起来，两三年前，叔叔似乎在信里提过，瓦莱小镇的居民打算以某种形式纪念他对小镇的拯救。
莫莉还在一旁发现了别的东西，是一块石碑。
“‘埃里克·基明诺，丹特郡先代领主埃里诺之子，少年英武，气度不凡’……哇哦……咳咳，‘五岁便开始’……”
“别念了！”
埃里克过去看了眼石碑上的文字，看到第二行就尴尬地别开了视线，只想找人立即把这玩意儿弄走。
偏偏艾琳几人很感兴趣。
“这是真的吗，埃里克八岁就能骑马代替叔叔到处巡视了，连强盗看到他都会吓跑？”
“我不知道呀，我那时候还晕着呢。”
“哇哦，十一岁就能与城主府里的侍卫打得不相上下了……”
看也就算了，还要满怀恶意地念出声来，埃里克实在不想凑这个热闹，自己一个人走开了。
而他没走多远，娜塔莉亚追了上来。
两人对望一眼，娜塔莉亚露出微笑，埃里克别过脸去，而她也没说什么。
“去上面的矿场看看吧。”
“好。”
两人一路往上，来到矿场的入口，只见矿场的地面部分热火朝天，一边是碎石场，一边则是冶炼炉，连通地下部分的通道也扩张了许多。矿工们在里面来来往往，矿场周围站着来自城主府的守卫。
“我看殿下的意思，似乎在三年前，您就在为现在的事情做打算了？”娜塔莉亚看向他。
“差不多吧。”埃里克指指天空，“耶拉告诉我的。很多人都不信，还好叔叔相信了，早早便开始准备。这些铁矿石会转化为武器盔甲，成为最早抵抗魔族的一部分力量。”
沉默良久后，娜塔莉亚叹了口气，没说什么如果早点联系她的话。
“我可以下去看看吗？”她指着矿场里面。
“底下可能不太安全……”
“我跟殿下一起，应该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她看着他说道。
埃里克笑了笑，“好吧。”
两人进入矿场，在地表部分的各个地方都看了一眼，也只是看，没打扰那些矿工或冶炼的工人，尽管很多人都认出了埃里克。
至于地底部分，就没有下去的必要了，埃里克给娜塔莉亚简单说明了一下里面的结构。
“下降的螺旋？”
“至少我当时下去的时候是这个样子，重新开采了三年，可能已经发生不小的变化。”
两人转了一圈，回到矿场外围，埃里克邀请娜塔莉亚一起去旁边的至高点，眺望底下。
登上坡顶，视野囊括下方的矿场与大半个小镇，三年来的变化变得更加直观。
埃里克忽然想起了当时也在这里的阿莱娜和索菲，目光转向小镇的教堂，发现那边已经修葺一新，规模也扩大了些。
娜塔莉亚顺着他的目光望向教堂，“殿下想去教堂看看？”
“没有。只是发现那边也跟之前不一样了。”
虽然不知道是谁出的钱，但埃里克感觉里面很有可能也挂着自己的画像，还是不去看了。
两人在高坡上眺望片刻，艾琳几人朝上面的矿场走来。
等她们也来到身边，埃里克开口道：“没见过这里吧？”
艾琳摇头。
“在返回卢蒂亚之前，你应该在丹特郡多转转。这里到底是你出生成长的地方，虽然你自己并不存在多少记忆。”埃里克说道。
同样关键的是，她以及伊莉丝、莫莉返回卢蒂亚的时间越迟，那边的局势也越明朗。
艾琳点点头，又看向他，“不要用叔叔的语气跟我说话。”
“这是兄长的语气。”
在这边望了一阵，也就没有继续停留的必要了。
一行人离开瓦莱小镇，返回城内，进城后，埃里克又顺便去本地的拉迈尔修道院看了看。
修道院的院长还是他记忆里的那个老修女，见到他激动得不行，一口一个圣女殿下。
埃里克既没要求也没指示，只是在修道院里转了一圈，离开前邀请修院院长和几名神父修士去参加城主府的晚宴。
驻扎在这里的一队教会骑士，都是已经上了年纪的老骑士，估计已经轮换过了，埃里克也不想折腾老人家，只是问候，别的什么也没说。
离开城主府时还是早晨，出城跑了一圈回来，也才刚到中午，埃里克回来之后就在叔叔的书房待着。
宴会要到傍晚时分才开始，不过从午后起，就陆续有人上门了。
有人是想见埃里克，有人是想见从未来过这座小城的皇室公主，而有些人则是想通过埃里克，与他身后的埃德加联系。
“回来？那您有得等了。魔族不退去，叔叔是不会回来的。”
埃里克坐在叔叔的书桌后面，看着坐在另一边的老头，“除非前线抵挡不住了，战线一直退，退到欧瑞城。”
“那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天气炎热，老贵族不断擦着头上的汗水，埃里克都怕他倒在自家的书房里，说不清楚。
“让艾琳或者莫莉来这里一趟。”他对门口的侍女说道，“对了，记得带着法杖。”
“是，少爷。”
两人继续交谈，埃里克又听了一会儿才明白，这位老伯爵已经听说了他们这次南下的目的，以及他们在希斯城取得的成果，今天过来，是想主动跟他们搭上线，为前线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支援。
“埃里克？”艾琳被女仆喊过来了。
“赶紧给老伯爵来点冷气。”埃里克朝头上指了指。
“冰雾？”
“你会吧？”
艾琳瞪了他一眼，埋怨他多余这一问，法杖一挥，一大团冰冷的雾气随之生成，飘荡在书房里，温度顿时降下来不少。
“谢谢殿下，还有艾琳小姐，我感觉舒服多了。”老伯爵感谢道。
“小事而已。”埃里克挥挥手，把妹妹打发走，而艾琳出去又回来了，就在旁边坐着。
“不用管我。我也很热，休息一会儿。”
埃里克也就没管她，继续跟老伯爵商量着支援的事情。
“我的建议是您在家族里找一位信任的后辈，让他押运物资，送往卢蒂亚前线……嗯，粮食还是得去古拉迪亚买，那边粮食是涨了些价，但相对来说，还是最便宜的，毕竟还得考虑运输的成本。”
艾琳就坐在一旁听着，时不时挥舞法杖，补充头顶的冰雾。
等埃里克跟老伯爵聊得差不多的时候，一名女仆来到书房外面：“少爷，外面有人想见你。”
“让他先等着。”埃里克随口回应。
“我也差不多该离开了。”老伯爵站了起来，对埃里克露出微笑，“傍晚的时候，我再来参加晚宴。”
埃里克送他到外面，看着老伯爵上了马车，才扭头看向一直跟在身旁的女仆，“谁要见我？”
“那位小姐。”女仆说道，指向庭院里的身影。
“小姐？”埃里克望过去，一眼没认出来，“哪家的？”
“她说她叫卡夏。”
“……”
此时，庭院里那道人影也转过身，看见埃里克，快步跑了过来，到他面前反而沉默了，只是睁大眼睛看着他。
一年多过去，这位守林人小姐没太大变化，绿色的眼眸晶莹剔透，披肩的黑发似乎又长了些。
“……真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卡夏小姐，而且是现在这个时间。”
埃里克看了看她身上的打扮，“你刚从古拉迪亚过来？”
卡夏摇头，“我已经来了一个多月了。”
埃里克诧异，随后道：“进来吧，我们去书房谈。”
他吩咐侍女，“一小时内不要打扰我，有人来找，就说我在忙。除非是很紧急的事情。”
“是，少爷。”
带着卡夏，埃里克往里走去。
“卡夏小姐刚才说，你已经来了一个多月了？”
卡夏跟在他身旁，目光钉在他脸上，“因为战争，我看守的那片树林的主人往南逃了，他劝我也离开古拉迪亚……我就来找你了。原来你是耶拉教会的圣女。”
埃里克扭头看了看她，随后笑了一下。
“卡夏小姐现在明白，我为什么不能加入你们自然教派了吧。”
卡夏沉默下来。
上楼来到书房，艾琳还在这里待着，只是整个人都已经瘫到座椅上，仰着脑袋翘着腿，一只手举着法杖，对着头顶的冰雾不断转动，像在搅大缸。
“你回来啦……咦？”
她很快看见了跟着埃里克一起回来的年轻女性。
“这位是？”
卡夏一把抱住埃里克。
“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啪嗒，艾琳手里的法杖掉到了地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