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9章：年底给工人发半只鸡福利

李复兴贴着墙溜到李文斌身边坐下，椅子的噪音引来前排几道不耐烦的目光。

他这个小科长毫不起眼，便往阴影里缩了缩。

他悄悄打量，财务科的张会计咬着笔杆，眼神空洞；技术科的老陈无意识地敲着桌面，显然都在为各自的难题发愁。

“人都到齐了吧？”

主位上，林厂长的声音打破了沉闷。

他眉头紧锁：“年底了，同志们。可咱们答应给工人们的年终福利，到现在连个影子都没有。都说说吧，这事儿怎么办。”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众人纷纷低下头不语。

窗外高炉的轰鸣也无法撼动室内的沉默。

李文斌在桌下用脚尖碰了碰李复兴，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年头，厂子能按时发口粮就不错了，哪还有余力准备福利？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始终没人敢开口。

“砰”的一声，林厂长的搪瓷缸砸在桌上。

他锐利的目光扫过一个个低垂的脑袋，最后停在后勤处赵处长身上：“老赵，你是后勤处的处长，你说说，有什么办法？”

被点名的赵处长吓了一跳，紧张地开口：“厂长，这…要不，咱们再去供销社问问库存？或者……发动一下职工家属，看能不能凑点山货……”

“行了，你先坐下。”

林厂长不耐烦地打断他。

片刻后，视线越过众人，落在了阴影里的李复兴身上，“复兴，你来说说看？”

李复兴正在走神，直到肋下被李文斌用胳膊肘狠狠撞了一下，耳边传来他压低的声音：“复兴！厂长叫你呢！”

李复兴一怔，站起身。

“我……我这里或许有个法子。”

李复兴迟疑了一下，开口道：“我老家那头有两个村子养了批鸡，差不多是时候出栏了。”

“数量很可观，要说一人发一整只，那不现实，但保证每人半只，应该问题不大！”

此话一出，死气沉沉的会议室仿佛被投下了一枚炸弹，瞬间炸开了锅。

张会计的老花镜从鼻梁上滑了下来，他却浑然不觉。

几个车间主任像是听到了号令，齐刷刷地扭过头，目光灼灼地盯着李复兴。

“复兴！”林厂长“霍”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动作太猛，身后的靠背椅“哐当”一声翻倒在地。

“你说的……当真？”

迎着林厂长灼灼的眼睛，李复兴用力点了点头：“厂长，您放心，这节骨眼上，我不敢胡说。”

会议室里先是死一般的寂静，随即响起一片倒吸凉气和猛吞口水的声音。

林厂长双手撑着桌面，身体微微前倾，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凸显出来。

张会计回过神，手忙脚乱地摘下眼镜，露出了一对熬得通红的眼睛。

生产科的老赵手一抖，铅笔“啪”地掉在地上，他却顾不上去捡，声音发颤地感叹：“半只鸡……那可是正经的油水啊！”

几个车间主任已经凑到一块儿，压低声音飞快地盘算起来，估摸着这批鸡能分到多少人头上，工人们要是得了这个彩头，干劲儿还不得往上翻几番。

林厂长激动地绕过桌子，大步走到李复兴跟前。

他伸出蒲扇般的大手，在李复兴肩上重重地拍了两下：“好小子，关键时刻还是你顶用！”

坐在后排的李文斌咧着嘴，悄悄冲李复兴比了个大拇指。

唯有角落里的赵处长，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屁股在椅子上挪动着，如坐针毡。

大家立刻将李复兴围了起来，七嘴八舌地打探消息，有的问鸡场的具体地址，有的已经掏出本子准备记录。

但这是李复兴压箱底的人脉，他只是笑着，并不打算透露分毫。

众人看他口风紧，也都是有分寸的人，便识趣地不再追问。

最大的难题迎刃而解，会议自然也就散了，人们带着兴奋和期待，各自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傍晚时分，炼钢车间的轰鸣与灼人的热气一如既往地笼罩着一切。

突然，车间主任老吴不知从哪儿找来一个铁皮喇叭，他站在高高的操作台上，用尽全力吼了一嗓子：“大伙儿手上的活都先放放！我这有个顶好的消息要说！”

刺耳的机器运转声戛然而生，几百号汗流浃背的工人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了他。

老吴在昏黄的灯泡下清了清嗓子，脸上是藏不住的笑意：“厂里定了，今年春节，咱们每人发半只鸡当年货！”

起初是一片死寂，紧接着人群炸开了锅。

怀疑和惊喜交织的声音此起彼伏：“吴主任，这不开玩笑吧？”

老吴拍着胸脯，声音洪亮：“我拿我的人格担保，千真万确！”

他的保证像一颗定心丸，瞬间引爆了整个车间。

掌声如潮水般涌来，墙上褪色的标语似乎都在这声浪中簌簌发抖。

这消息长了翅膀似的飞遍了厂区每个角落，工人们的疲惫一扫而空，干活的号子都带上了笑音。

王师傅跟旁人比划着：“半只鸡，啧啧，能熬出一锅鲜掉眉毛的汤！”

老赵则美滋滋地计划着：“太好了，我家丫头最爱吃的辣子鸡丁，这下有盼头了！”

日子飞快，转眼入了冬，北平城飘起了雪花。

清晨，科研室的门被“砰砰”敲响，把正埋头调试新设备的小赵给吓了一哆嗦。

门口的人探进头来，语气急促：“林厂长让你们科研室所有人，立刻去他办公室开会！”

大伙儿面面相觑，心里直犯嘀咕，但厂长的命令谁也不敢耽搁，李复兴也夹在人群里，跟着大家快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