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7章 二哥的无奈
李彤涛的二哥，全名李凯。
透过跟徐七千有一搭没一搭的闲扯时，我脑子里突然“嗡”了一下，他二哥，我其实是见过的，而且还是面对面的那种。
老早之前，我们送徐七千到晋城李彤涛的“小象车行”那回，他二哥就在场。
只是当时我心思全在跟李彤涛处朋友上，没想着要跟他身边人深交，所以连照面都没打过，也没聊句正经话。
现在回想起来，人生这玩意儿真没个准头，谁能料到当初擦肩而过的人，如今会成为恩人般的存在？
就像永远也不知道下个拐角遇到究竟是人是狗，有人巴不得甩开你的手看你摔跟头，也有人会义薄云天的悄悄护着你的头。
下午四点多，我跟徐七千从出租房出来，才来及好好打量住的地方。
典型的老式筒子楼，墙皮都翘了边，我们住二楼，一条走廊从头通到尾，两侧挤着十多间房，不过大多房门紧闭，门把手上都积了层薄灰，估摸没住人。
走廊尽头堆着半人高的煤球、垃圾，几乎每家的窗户玻璃上都蒙着厚厚的污垢，一看就是空了好些年，只有我们住的那间门口还算干净，匆忙之间能帮我们找到这样的住所，二哥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下楼拐个弯就是条居民街，确实离戍区近得很，没走两步就听见高高的围墙里传来“一二一”的喊号声，混着整齐的跑步声，偶尔还能听见低亢的军号动静，透着股子严肃劲儿。
没走几分钟，就瞅见了约定的“鱼水情老乡菜馆”的招牌，红底黄字，非常的扎眼。
馆子不大，也就四五张散桌。
里头坐着的食客们看模样各个都不一样，但是周身散发的气质大差不差，几乎腰板全挺得笔直，头发都是短到贴头皮的平头，穿着便服也掩不住那股子利落劲儿，不用想就知道是部队里调休出来的战士。
“来啦，兄弟！”
我俩正往里头瞅，就见李叙文从最里头的包房里走出来，手里还攥着瓶矿泉水，脸上笑盈盈的，冲我们使劲摆手：“在这儿呢，快请进来！”
跟着他进了包房，就看见“二哥”李凯坐在里头。
他约莫四十岁出头，宽额方脸，两撇眉毛又黑又浓，几乎快要连到一起，鼻梁挺直，嘴唇不算薄，说话时声音沉稳，给人一种非常正派的感觉。
他穿件浅灰色的夹克，扣子扣到第二颗，坐姿端正，后背靠在椅背上也没塌着，一看就还保持着部队里的习惯。
“小七啊，有两件事跟你们说...”
我俩刚坐下，李凯就把手里的烟摁灭在烟灰缸里，语气沉了沉，没绕任何弯子。
随即，他又抬眼扫过我和徐七千道：“孙乐，没救过来，送去医院的路上不治身亡，连同那个箱货司机也走了...”
尽管之前就已经从徐七千口中得知这一切，但我还是心底一沉。
“这件案子现在搞的特别的轰动，据说那个叫孙乐的年轻人隶属的银河集团，刚刚向当地区县投资了不少钱，打算联手开办多家医疗救治中心，反正就是面向贫困人群不收或者少收费用，严格点说属于政策非常支持和鼓励的一个项目，所以能否将你们缉拿归案，就变成了重中之重。”
见我俩都没吱声，李凯又特意望向我接着道：“另外，昨天下午在东郊那处废弃工厂里，有关部门搜救出了五六个走失很久的妇女和孩子，现在已经联系上家里人了，都安置的非常妥当，美中不足的就是，通过获救人员的口述，她们全都见过你..和一个上岁数的老同志，包括你俩击杀几名绑匪的事情，目前相关单位已经对你们二人下达了缉拿的通知...”
“不是二哥，凭啥要抓我老大呀？那些人要是没有我老大，全都已经变成货了啊！”
徐七千“噌”地一下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手中攥着的桌布皱成一团，声音里满是愤怒：“这事说穿了就是正当防卫啊！他们都要整死我大哥，那我大哥还不能还手呗？”
“弟儿啊，正当防卫也好，失手杀人也罢，这个东西的定义不在你我，而是在法律条文和调查结果里，可律法是死的，而调查结果活人可以改动，递交上去的问询材料也充满了选择性，就好像你跟老六收来的二手车，难道会向顾客们实话实说么？避重就轻本来就是人的特性，更何况那样势力庞大的组织，什么笔录可以出现在阳光下，什么字迹必须得消失，他们完全可以做到，所以往后不要那么天真。”
李凯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轻轻叹了口气，眼神里带着点复杂。
他转头看向我，嘴角牵起一抹苦笑：“老弟你在社会上闯荡的时间应该也不短了吧？能明白我话里的意思。”
“明白，二哥。”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苦笑着叹息。
是啊，人已经死了，甭管现在说一千道一万，那都叫死无对证！至于被救的女人和孩子兴许她们确实在实话实说，可是有一只甚至多只庞大的“鬼手”能够想方设法的掩盖她们讲述的全部，只留下想让人们看到的那一部分。
我顿了顿，想起分开逃走前陈老大的话，银河集团既然敢把摊子铺这么大，上头又怎么可能没有一把甚至几把又黑又粗的‘大伞’呢？”
李凯把一支烟递过来，指尖夹着烟盒的动作都透着股无力：“兄弟，对于你的遭遇，我很同情，也非常的愤怒！可我个人的能力实在太有限了，能帮你们的，就是暂时在这附近安置下来，当然，如果你们有什么更好的招，也不妨多多琢磨，我并不是一定要阻拦你们自证清白。”
他将烟蒂在烟灰缸里摁灭的瞬间，又补了句，语气很是坚定：“不管怎么的，就凭我家老六的那层关系，我也肯定会竭尽全力的保你们哥俩到最后一刻。”
“二哥，如果...”
我刚张开嘴想继续追问一句。
李凯却直接摆手打断，眼神里的无奈更重了：“兄弟，啥也别问了，我刚刚已经说了，真心爱莫能助。”
他压低声音，像是怕被外人听见：“这个银河集团，我不知道你了解多少？但他们的触角都已经延伸到我工作的单位了，想必早已经渗透到了更多更高的层面，连我的战友需要这方面的帮扶，都得仰仗倚靠他们。”
他自嘲地笑了笑，声音里带着点苦涩：“不怕你笑话，我真的是一点办法没有，别说你们了，就连小文...”
说着话，他抬手指了指旁边站着的李叙文：“想要继续转士官这么点的芝麻事儿，我都无可奈何。”
“二哥，您的意思是我的申请没通过？”
李叙文原本还绷着的脸瞬间僵住，眼神里满是不敢置信，声音都有点发颤。
“哎...”
李凯又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语气软了下来：“小文啊，按理说你也当十多年的大头兵了，早该腻了吧？早点回地方上，其实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他抽吸两下鼻子，安抚道：“晚一些我会跟我在那边的战友通个电话，想方设法给你安置份好点的工作。”
“我不走！”
李叙文陡然攥紧拳头，声音带着股执拗的梗劲儿：“我这辈子就算烂，也必须得烂在咱们营地里！我一早就说过，除了部队我无处可去，真要让我在社会上流浪，我保不齐闯出什么大祸来！”
包房里瞬间静了下来，只有他粗重的呼吸声，还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部队喊号声，显得格外刺耳。
我看着李叙文泛红的眼眶，又瞧了瞧李凯紧锁的眉头，心里更沉了，连部队里的事都能被银河集团插手，我特么想要讨个公道，恐怕要比登天还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