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范隐,但我就是狂爱吃柑橘的小胖子

第256章 沈重来问罪

三更天的上京城,死寂得像一座巨大的坟冢。

冰冷的月光泼洒下来,将青石板街道染成一片惨白,唯有更夫的梆子声,遥远地敲碎这片沉寂,一声,又一声,提醒着人们时光的流逝。

突然,一阵密集而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踩碎了长街的宁静。

一队身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的锦衣卫,簇拥着一个面色阴沉的男人,正气势汹汹地朝着南庆使团的驻地而来。为首的男人,正是最近烦心事不断的北齐锦衣卫镇抚司指挥使,沈重。

他的脸在月光下绷得像一块铁,每一步都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仿佛要将脚下的石板踏裂。

驻地的大门在望,门楣上悬挂的两盏灯笼,在夜风中摇曳,昏黄的光晕显得有些孤单。

沈重没有丝毫迟疑,上前一步,攥起拳头,重重地砸在朱红色的木门上。

“咚!咚!咚!”

三声闷响,在空旷的夜里传出很远,带着不容抗拒的威压。

门内没有立刻传来回应。

沈重身后的锦衣卫们,手已经下意识地按在了刀柄上,周身散发着森然的杀气,与这静谧的庭院格格不入。

沈重又一次举起了拳头。

“吱呀——”

厚重的木门向内打开,一道身影出现在门后。

来人并非被惊醒的仆役,而是高达。他身上穿着整齐的衣衫,神色清明,没有半分睡眼惺忪的模样。

一见到门外杀气腾腾的沈重,高达脸上不仅没有惊慌,反而绽开一个过分热情的笑容。

“哎呀,沈大人,您可算来了啊!”

一句话,让沈重准备好的所有雷霆之怒,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他准备了冲撞,准备了呵斥,甚至准备了刀剑相向的场面,唯独没准备好这样一句熟稔得近乎诡异的欢迎。

“来,来,快请进,我家大人已经恭候多时了。”

高达侧过身,做出一个请的手势,那态度,不像是迎接一位深夜闯入的恶客,倒像是迎接一位久别重逢的挚友。

沈重眼神一凝。

有埋伏?

这个念头在他脑中一闪而过,但他此刻的怒火已经焚尽了理智,容不得他后退。

他冷哼一声,迈步就要跨入大门。

他身后的锦衣卫也立刻跟上,铁靴与门槛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且慢。”

高达伸出一条粗壮的手臂,稳稳地拦在了门口。

他的动作不快,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沈大人,实在抱歉。”

高达脸上的笑容不减,语气却多了几分公事公办的味道。

“我家大人说了,三更半夜的,使团里大部分人都已经歇下了。您带这么多人进来,浩浩荡荡,恐会扰了大家的清梦。”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沈重身后那一双双警惕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所以我家大人特意交代了,今夜,只请沈大人一人入内一叙。”

这话一出,空气中的火药味瞬间浓烈到了极点。

沈重身后的锦衣卫们“噌”地一声,刀刃出鞘半寸,寒光在月色下闪烁。

沈重没有回头,他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高达那张笑呵呵的脸上,试图从那看似憨厚的表情下,挖出一丝破绽。

但他失败了。

高达的眼神平静无波。

良久,沈重紧绷的嘴角扯动了一下,最终还是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好。”

他猛地一挥手。

身后那些蠢蠢欲动的锦衣卫,虽然心有不甘,却还是收回了按在刀柄上的手,齐刷刷地后退一步,重新立在了大门外的台阶之下,如同一排沉默的石雕。

“多谢沈大人体谅。”

高达笑呵呵地道了声谢,随手便将那扇沉重的木门关上。

“哐当”一声,门栓落下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沈重耳中。

世界,被分割成了两半。

门外,是他权势滔天的锦衣卫。

门内,只剩下他孤身一人,和一个深不可测的范隐。

一种莫名的烦躁和不安,开始在沈重的心底悄然滋生。

高达在前引路,穿过寂静的庭院。

院内只有几盏气死风灯,光线昏暗,将假山和树木的影子拉扯得张牙舞爪。沈重步步为营,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耳朵捕捉着空气中任何一丝细微的声响,眼睛则像鹰隼一样扫视着每一个可以藏人的角落。

从熄了灯,黑洞洞的房间里,传出断断续续的鼾声,让沈重心中警惕降低了不少。

终于,高达在一处亮着灯火的房间前停下。

“大人,沈大人到了。”

他恭敬地禀报了一声,便推开了房门。

一股混杂着浓郁肉香和醇厚酒气的热浪,扑面而来。

沈重眯起眼睛,适应了一下屋内的光线。

只见房间正中,摆着一张矮桌。

范隐正悠闲地坐在桌旁,他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常服,姿态放松。桌上没有公文卷宗,没有刀剑利器,而是堆满了烤得滋滋冒油的肉串,旁边还摆着两坛拆了封泥的烈酒。

那画面,与门外剑拔弩张的气氛,形成了荒诞至极的对比。

沈重的怒火,在这一刻彻底引爆。

“范隐!”

他低吼一声,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压出来的困兽咆哮。

高达紧随其后进了门,默默地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

范隐像是才听到动静,慢悠悠地抬起头,手里还捏着一根烤羊肉串,他甚至没有放下,只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

“沈大人,现在已经深夜了,大家都睡了。”

他的声音不大,带着一丝慵懒。

“小点声。”

这副轻描淡写的态度,彻底点燃了沈重。

他几步冲到范隐身侧,几乎是指着范隐的鼻子。

“别想打我妹妹的主意!”

他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发颤。

范隐的目光,终于从肉串上移开,落在了沈重身上。他没有看沈重愤怒的脸,而是指了指自已对面的空位,嘴角甚至还挂着一丝笑意。

“沈大人啊,听说你近几日公务繁忙,忙的是不可开交。”

“若是在下所料不差,沈大人连晚饭都还没顾上吃吧。”

“来,坐下,先吃点夜宵,暖暖身子。”

这番话,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毒的针,深深扎进沈重的自尊里。

他感觉自已像一个闯入宴席的疯子,所有的愤怒和戒备,在对方眼里都成了一个可笑的闹剧。

“范隐!”

沈重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现在没心思跟你玩这一套!”

“我不管你想对我做什么,但我警告你,别想动我妹妹一根汗毛!”

范隐依旧没有正面回应。

他拿起一根肉串,放到鼻尖闻了闻,脸上露出享受的表情。

然后,他再次抬眼,心平气和地指了指对面的位置。

“沈大人,不要急嘛。”

“先坐。”

那两个字,轻飘飘的,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感。

沈重感觉自已的血液正在冲向头顶,理智的弦即将崩断。

“范隐!”

他再次怒吼出声,这一次,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压抑不住的杀意。

也就在这一瞬间,范隐脸上的所有表情,和气、慵懒、戏谑,尽数褪去。

他的眼神,变得冰冷而漠然。

那是一种看待死物的眼神。

“沈大人。”

他的声音也变了,没有了丝毫温度,像寒冬里最锋利的冰凌。

“想救令妹,就坐下。”

一句话,如同一盆冰水,从沈重的头顶浇下。

“你!”

沈重的瞳孔骤然收缩,他从那句话里,听出了赤裸裸的威胁。

范隐不再看他,只是声音愈发冷漠,仿佛失去了所有耐心。

“坐下。”

随着这两个字吐出,一股无形的,却重如山岳的真气,猛地从范隐身上迸发而出!

房间里的烛火猛地一暗,似乎连光线都被这股真气压得喘不过气。

直到此刻,沈重才真正意识到,自已犯下了一个多么愚蠢的错误。

他被愤怒冲昏了头脑。

他忘了对面这个男人究竟多么可怕。

那一剑的可怕,至今还烙印在沈重脑海深处。

只是事情涉及到了妹妹,他才自动忽略了自已内心的恐惧。

可如今,他孤身一人,深入虎穴。

范隐若想杀他,不费吹灰之力。事后,更可以轻而易举地给他安上一个“夜袭使团,意图不轨”的罪名。

到那时,他死了也是白死。

一丝冷汗,从沈重的额角滑落。

他眼中的滔天怒火,终于一点点熄灭,取而代之的,是屈辱、不甘,以及一丝深藏的恐惧。

他缓缓地,一寸一寸地,将自已僵硬的身体,挪到了那张矮桌的对面。

木凳发出一声轻微的“嘎吱”声。

沈重,坐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