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范隐撺掇沈重……
听到沈重这么说的范隐,竟是笑着轻轻拍起了手。
啪。
啪。
啪。
掌声不急不缓,在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每一次撞击都像一记小锤,敲在沈重脆弱的神经上。
“哦美得多,哦美得多。”
范隐嘴里吐出古怪的音节,脸上带着一种近乎赞许的笑容,那笑意在沈重眼中,却比任何鄙夷都更加刺骨。
“沈大人终于意识到问题所在了。”
“说真的,在下还真有点佩服沈大人。”
范隐的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调侃,他身体微微前倾,双肘撑在桌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对面那个失魂落魄的男人。
“沈大人这一桩桩一件件的所作所为,只要是个正常的上位者,都绝对无法容忍。”
“更何况还有贵国开国皇帝珠玉在前的事迹,沈大人您这胆子,还真是牛而逼之啊。”
说到最后,范隐朝沈重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那个动作,像一根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沈重的瞳孔里。
沈重看着他,整个人仿佛已经完全失去了色彩,像一截在炉火中燃烧殆尽的木炭,只剩下灰白的余烬。
他有气无力地开口,喉间挤出的声音,满是砂砾摩擦的质感。
“范隐,多谢你为我解惑。”
“沈某之前……还一直以为,是我大奇君主和太后没有远见,只顾着眼前的那点蝇头小利,这才纵容走私之事。”
他的嘴角扯出一丝弧度,那弧度比哭泣更加扭曲,充满了无尽的自嘲。
“沈某还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呢……想着整个大奇,只有我沈重一人,是真正一心为国。”
沈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那口气息带走了他身上最后一点力气,让他整个人都垮塌下去。
“如今,沈某也算是知道了自已的死因。”
“也得知了我大奇的陛下与太后,究竟是何等的深谋远虑。”
“要是没有你今日的提醒,沈某恐怕直到坟头草长到三米高,也不会明白自已究竟是为何而死。”
他彻底靠在椅背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屋顶的横梁,那里结着一张蛛网,一只飞蛾正在徒劳地挣扎。
一如他自已。
“现在,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范隐见他这副已经彻底放弃治疗,准备引颈就戮的模样,赶忙摆了摆手,姿态轻松得像是在劝慰一个输了棋局的朋友。
“哎,沈大人,别放弃啊,不要这么灰心丧气嘛。”
“我都说了,事态还能挽回的。”
范隐清了清嗓子,用一种充满鼓动性的语气说道:
“只要你们不停下来,那前面就一定有……”
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什么,然后用力一挥手。
“呃,就一定会有希望的!”
这句莫名其妙的话,却让沈重那死寂的眼底,再次泛起了一丝微不可察的精光。
但那光芒一闪即逝,快到仿佛从未出现过。
他依旧有气无力地问道:
“如今,还有什么挽回的方法?我沈重,只有死路一条了。”
“不会啊。”
范隐的表情认真得不像是在开玩笑。
“沈大人如今的生路,多得很啊。”
他伸出手指,一根一根地掰着,像个在菜市场算账的小贩,条理清晰地罗列着。
“比如,如今导致沈大人指挥使职位危在旦夕的直接原因,是您不同意扩大走私,那沈大人只要点头同意,让那些渴望分一杯羹的北奇高层,重新站到您这边来支持您,这不就解决了?”
他又干脆利落地掰下一根手指。
“还比如,沈大人可以趁着你们小皇帝还没来得及对你动手,就直接带着令妹,跑路。”
“世界这么大,总有你们兄妹的容身之处。”
“当然,最欢迎沈大人直接来我们南庆。”
听到范隐又在提这茬,沈重虽然没有之前那么激动,眼中的厌恶却依旧清晰可见。
范隐对此毫不在意,继续掰着他的第三根手指,眼底一丝玩味的意味一闪而过,让整个房间的温度都仿佛降低了几分。
“又或者……”
他的声音压低了些许,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钻入沈重的耳膜,直抵他那颗已经破碎的心脏。
“趁着如今沈大人还掌握着锦衣卫,整个上京城都遍布您的眼线,沈大人大可以效仿你们的开国皇帝……”
范隐的语调陡然一顿,然后,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地砸了出来。
“直接反了他丫的。”
这五个字,没有一丝一毫的杀气,却比任何刀剑都更加锋利,瞬间剖开了沈重所有的认知与信仰。
“相信这从龙之功,足以让您手下那帮兄弟,跟着您拼死一搏了。”
沈重猛地瞪大了眼睛。
他嘴巴微张,喉咙里发出无意义的嗬嗬声,不可置信地看着范隐。
如果说之前范隐劝他叛国,他只是感到愤怒与被羞辱。
那么现在,范隐直接劝他造反,他整个人都震惊到失语了。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思维都在这石破天惊的建议下彻底停摆。
范隐却完全没有在意他的表情,反而兴致勃勃地开始完善起了自已的造反计划,仿佛在讨论一道菜谱。
“沈大人您看,您完全可以趁着现在还能调动锦衣卫,立刻下令。”
“封锁整个上京城。”
“再封锁皇宫。”
“然后,让你安插在皇宫里的人手,第一时间将你们的太后和小皇帝控制起来,同时,城中所有有头有脸的高层,也都一并控制住。”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还好心提醒道。
“哦对了,提醒一下,你们那位小皇帝,其实是个八品高手,记得要找几个能打的去对付她。”
这句轻描淡写的话,又是一道惊雷。
小皇帝是八品高手?
沈重感觉自已的世界观正在被一锤接着一锤地砸成齑粉。
“当然,宫里还有你们那位圣女,或许还有狼淘和何道人,都是九品高手,听起来挺麻烦。”
范隐话锋一转,轻松地笑了笑,那笑容里透着一种解决问题的愉悦。
“不过,沈大人不用担心,正好在下也在此地,在下可以免费出手,帮沈大人对付她们。”
“沈大人应该也了解在下的实力,再配合我们兄弟俩用毒的手段,对付几个九品,还是手到擒来的。”
“然后,沈大人您就可以趁机直接弄死你们的太后和小皇帝,再假传圣旨,宣布由您接管大奇所有军政大权。”
“至于弑君的罪名嘛……”
范隐一脸无所谓地摊了摊手,那动作仿佛在说这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在下可以受点累,帮沈大人您担下来。毕竟,在下是敌国使臣,做出刺杀你们北奇君主这种事,听起来再正常不过了。”
“之后,您再从你们皇室的旁系里,随便找个听话的小家伙,立为傀儡皇帝,先来一手挟天子以令诸侯。”
“等过个几年,沈大人您彻底掌握了北奇所有大权,就可以让那个傀儡皇帝禅位给您了。”
沈重听着范隐这番话,心中的震惊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在他的认知里,他与范隐,皆为人臣。
忠君,是刻在骨子里的天理,是融入血液的本能。
叛国,已经是人臣所能触碰的底线,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可范隐……他竟然在轻描淡写地讨论着篡位!谋反!
这不是底线的问题了,这是直接把天给捅个窟窿!他怎么敢想?他怎么敢说?
这些大逆不道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就跟讨论今天晚上吃什么一样轻松随意。这个南庆来的年轻人,他的脑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东西?
范隐似乎觉得自已的计划还不够完善,又补充道。
“不过,这个计划里,还有一个巨大且根本性的问题。”
“就是你们那位国师,苦何。”
“其实,你们如今的皇室还能姓战,国号还能叫大奇,说白了,都是因为有苦何在后面护着。”
“要是没有他,十几二十年前,就没你们现在这位太后和小皇帝什么事了。”
范隐说到这里,却又露出了一个“请放心”的笑容,那笑容里带着一种解决终极难题的自信。
“但沈大人也不用担心,大宗师嘛,我们南庆也有。而且,还有两个。”
“到时候,我修书一封,奏请我们庆国陛下,以‘国际人道主义援助’的名头,援助你们一个大宗师过来,帮忙镇镇场子。”
范隐终于说完了他那套详尽得令人发指的造反计划,满意地端起碗,喝了口水润了润喉咙。
而对面的沈重,已经被这一连串的惊雷,劈得外焦里嫩,神魂出窍。
他听着范隐的计划,大脑已经放弃了思考对错与否,只是本能地跟随着对方的逻辑。
虽然不知道具体的可行性有多高,但那环环相扣的步骤,那有头有尾的安排,那连最大变数都考虑在内的预案……
沈重的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不是……
他妈的,比起我这个只是权力过大,逐渐有些不受控制的权臣。
眼前这个一天到晚琢磨着怎么帮别人造反的范隐,才更恐怖吧?
沈重忽然觉得,如果他们两个之中,一定要有一个被自家的皇帝弄死。
那怎么看,都应该是范隐这个家伙,更应该被他们庆国的皇帝千刀万剐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