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 木已成舟
“不要脸！”
“……”
好家伙，海星斗罗也忒没脸没皮了，黑的都能被说成白的。
三人在心底同时响起了唾骂之声，暗忖海星斗罗此番行径，简直恬不知耻到了登峰造极之境。
然而，唾骂归唾骂，但不可否认的是，海星的确为他们三人提供了一个无比体面、几乎可以自圆其说的台阶。
是啊，他们终究不是海龙斗罗那般对海神忠贞不渝，甘为殉道的极端狂信者。
否则，当海神陨落的那一日，便不该苟延残喘至今，早该引颈殉葬，以全忠名了！
既然都“忍辱负重”地活了下来，那眼下这关，说什么也得——继续活下去。
都是为了拯救海神岛的危局，她们效忠的是海神三叉戟不是人，毕竟大祭司同意了不算背叛……
一时间，种种冠冕堂皇的借口、看似滴水不漏的托词，疯狂地在他们心中蔓延伸展，试图填补那份因屈服而臣服诞生的巨大落差。
不过，迟则生变，沐舟就是要让他们在恐惧和急迫中做出选择，不可能容许他们拥有过多的思考时间。
她那轻柔却如同催命符的倒数声，带着鞋跟叩击玉阶的清晰“哒哒”声，步步紧逼地砸落，“诸位冕下可要想好，时间不多了哦。”
“十……”
“九……”
“八……”
伴随着那一声声倒数，海女斗罗的鱼尾最先不安地摆动起来。
终究是顶不住压力，一摆尾便滑至沐舟面前，依葫芦画瓢，学着海星的模样，庄重地以自己的武魂立下了效忠誓言。
或许是沐舟的声音蕴含着某种令人心跳失序的魔力，又或是那无形的压力已至临界。
此刻，那所谓“仍坚守”的海马与海矛两位斗罗，内心竟荒谬地涌起一丝对海女的“艳羡”——
有尾巴真是好啊，连屈膝下跪这等屈辱都能免了！
倒数还在继续，海马斗罗眼中复杂的光彩挣扎变幻，最终化为一抹沉重，手掌沉沉落在海矛肩头，
“识时务者为俊杰，留着有用之身，才能继续为海神的光辉事业效力。
权且忍让，暂避锋芒，才是上上之选。”
说罢，那梗在喉间的最后一口硬气，仿佛也随之泄去。
他不再作无谓的倔强，低垂头颅，屈辱的音节自齿缝挤出，完成了那该死的誓言。
刹那间，就剩个孤零零的海矛斗罗还在坚持底线，反倒显得十分不合群。
忍耐，不是就是认输了！
一旦小妖女做出什么不利于海神岛的事，他拼着武魂碎裂的后果也要反戈一击。
他从来不怕泼海水！
终于，在最后一秒，就在沐舟那宣示终结的“一”即将迸发的前一刹那——
海矛斗罗成功说服了自己，低下了高贵的头颅。
海星斗罗大喜，虽说他第一个投降，但几十年的兄弟感情不是假的，他十分不希望神殿再度染血，
“太好了！剩下来的日子，又能做新的‘同僚’……”
那声透着真挚的感慨，尚未说完，
便被三道截然不同的目光生生冻僵在喉头，
海马垂眸，眼底翻涌的不仅是屈辱，更有对昔日“兄弟”谄媚的深深厌弃； 海矛双目中烈火滔天，那眼神几乎要将海星生吞活剥；
海女斗罗则困惑地偏过脸去，不愿再瞧这“首叛”一眼。
沐舟将这份刺骨的“貌合神离”尽收眼底，唇角愉悦的弧度悄然加深。
对此，沐舟是乐见其成的，若这四位封号斗罗依然亲如一家、铁板一块，她在这海神岛上才真要坐卧难安。
大事已定。
沐舟心情不错，执起案上剔透酒樽，醇香玉液在杯中漾开清波，
“我很高兴诸位冕下对海神岛的事务都十分热心，没有拒绝我的请求。
为了海神岛再次伟大，干杯！”
“为了海神岛再次伟大！”
四道声音艰难地从喉管挤出，强行拧合在一处。
只是——
海马之声沉如死水，底下压抑着不甘的暗流；
海矛之音咬牙切齿，每个字都像被牙关生生碾碎；
海女斗罗的声音里带着茫然与惊悸，微微发颤；
唯海星斗罗那一声长吁短叹，溢满了劫后余生的侥幸……
这声音，齐倒是齐了。
可那点憋在腔子里的“不情不愿”……简直要破胸而出！
不过，沐舟却无暇品味这份“弦外之音”，时间紧急，在波塞西回来之前，她必须得为海鬼斗罗安排一个合适的死因，
“唉，平日里真看不出来，没想到海鬼冕下才是最爱戴海神的一位，
今日宴饮，望着海神三叉戟，海鬼冕下睹物思情，不禁自戕，追随海神陛下而去。”
沐舟指尖轻抚过冰冷的海神三叉戟长柄语调惆怅而真挚，仿佛真的在凭吊一位为信仰燃尽一切的忠烈。
而海马四人僵立当场，看着大殿中央海鬼斗罗那滩狼狈的残躯，内心早已万马奔腾，这是演的哪一出。
海鬼分明就是你杀的么！
还说什么自戕，海鬼怕是自己都不知道他对海神忠心耿耿。
眼看四人如泥塑木雕般哑口无言，沐舟唇角那抹温雅的笑意倏然透出一丝危险，
“你们说，是——吧？”
海星斗罗浑身一个激灵，第一个反应过来，立即躬身抢答，
“啊对对对，主上明察秋毫！太可惜了，海鬼他……怎么就这么想不开，海神陛下一定希望我们好好活着啊。”
这番卖弄求生欲的表演刚脱口，海星顿时又被三人敌视，尤其是海矛，眼中的怒火宛如实质，巴不得把海星吃下去了。
可，几人究竟发了誓言，现在是也得是，不是也得是了。
“是，主上说海鬼怎么死的，就是怎么死的。”三人齐声应道。
沐舟这一小小的反问虽然简单，海马却如遭雷击，因为他从中读出了一个不寻常的信息，
那便是——沐舟不希望大祭司知道海鬼的死因。
也就是说，这里发生的一切，根本不是大祭司默许的。
自鸿门宴至血腥收服，从头至尾——俱是这少女一手布下的……
坏了，他们被骗了！
海马斗罗那点后知后觉的顿悟，此刻已掀不起半分波澜，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木已成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