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夜色杀伐
月黑风高，正是夜行之时。
程英六人早已换上一身紧束的藏青色夜行服，布料特殊，几乎将身形与浓重的夜色完美融合。
六道身影如同游弋在墨池中的幽灵，借着屋檐、墙角的阴影，在汴京城沉寂的街巷间无声穿行。
足尖轻点，落地无痕，连衣袂破风的声响都被刻意收敛到极致。
巡城的捕快队伍提着灯笼走过，其中不乏气息沉稳、目光锐利的高手，却无人察觉头顶或身侧阴影中那几道几乎与黑暗同化的身影。
“表姐！”
陆无双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只剩气音，指向前方隐约可见的三处铺面轮廓轻声道：
“一共三家，我们还是分头行动吧，这样效率更高一些。”
程英立刻摇头，眼神在月光下显得异常锐利。
她并未开口，而是悄然运转体内真炁，将声音凝练成数道无形的细线，精准地送入其余五人耳中，确保绝不外泄：
“不可！敌情不明，深浅未知。分头行动风险太大，一旦遭遇强敌，首尾难顾。此行务必同进同退！”
她的目光随即转向林平之，传音中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郑重：
“林师弟，记住！若真动起手来，你的首要任务，是护住云萝周全！她修为尚浅，性子又急，绝不能让她有半点闪失！”
这既是命令，也是托付。
林平之迎上程英的目光，重重点头，眼神沉凝如铁，无声地做出了承诺。
无需多言，他明白这担子的分量。
敢在此时此地、以如此歹毒方式行事的铺子，背后必有倚仗，今夜探查，无异于刀尖起舞，稍有不慎便是雷霆万钧！
一旁的云萝听到程英的安排，小嘴下意识地瘪了瘪，一丝不服气在心底闪过，她觉得自己被小看了！
但这点小小的叛逆，在对上程英那双平静却极具威压的眼眸时，瞬间烟消云散，甚至不敢在脸上表露分毫。
云萝深知这位大师姐在门内的分量。
程英常年协助沈门主打理天一门上下事务，其令行禁止、赏罚分明的威信，早已深入人心，很多时候甚至比某些长老的话更管用。
门内早有传言，若无意外，下一任门主之位非她莫属。
莫说她这个内门弟子，便是杨过、莫小贝那两位亲传师兄师姐，对程英也是敬重有加，情谊深厚远超寻常兄妹。
因此，云萝纵然心中腹诽了几句“师姐也太小心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但是面上却乖巧得如同鹌鹑一样，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几分。
她可不想因为一时任性，被这位师姐直接召来不良人，二话不说押送回山门面壁思过！
那可就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六道身影如同真正的幽影，无声无息地滑过屋脊，最终伏在了那几家粮铺中最大一间的后房屋顶。瓦片冰凉，传递着下方院落异常的气息。
明明铺面早已打烊，漆黑一片，但后院却灯火通明，人影幢幢！
隐约的交谈声和物品搬动声打破了夜的寂静，在这本该万籁俱寂的时刻显得格外诡异。
“哼！”
一个粗粝、带着明显卷舌音和浓重鼻腔的声音，不耐烦地从下方亮着灯火的房间内传出，字句间仿佛还夹杂着草原的风沙和牛羊的腥膻：
“长生天在上！我们究竟还要在这臭气熏天的鬼地方待多久？！骨头都要被这南方的湿气泡软了！”
“就为了这些该死的贱民我居然要守在这个地方这么久！”
这口音，绝非中原人士！
正伏在瓦片上、准备悄然揭开一片瓦窥探的杨过，动作猛地一顿。
他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诮，声音压得极低，却清晰地传入同伴耳中：
“呵！好浓的羊膻味！隔着屋顶都能闻到！”
他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冰冷的嘲弄说道：“难怪……难怪六扇门和神侯府明知这几家铺子是毒瘤，却只敢在外围打转，不敢动真格的下手清理！”
杨过的话语如同冰冷的钥匙，瞬间解开了众人心中的疑团。
他声音低沉，带着对大宋朝廷懦弱的深刻讽刺：
“大宋与蒙元签下的那些友好条约里，可是白纸黑字写着：蒙元子民，纵使在大宋境内杀人放火，大宋官府也无权审判惩处！哪怕是他们最低贱的商人，在汴京城里为非作歹，我们的官老爷们，也只能眼睁睁看着，然后递上擦汗的毛巾！”
这赤裸裸的、丧权辱国的现实，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每一个心怀热血的大宋子民脸上！
“狗官！懦夫！”
陆无双的牙齿几乎要咬碎！
一股狂暴的、几乎要冲破理智的怒火瞬间席卷全身！
她那双漂亮的眼眸此刻因极致的愤怒而变得赤红，仿佛有火焰在其中燃烧！
没有半分犹豫，甚至没有去看程英的脸色。
“噌！”
一声如同泣血悲鸣般的刀吟骤然响起！
那柄形如赤色残月、通体散发着不祥与杀伐之气血刀，已然被她从背后悍然拔出！
冰冷的刀锋在月色下流淌着妖异的红光，映照着她因愤怒而微微扭曲的俏脸。
凛冽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寒潮，以她为中心骤然扩散！
“他们怕蒙元的豺狼！我天一门可不怕！”
陆无双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每一个字都浸透了刻骨的恨意和决绝的杀心！
她握紧刀柄，指节因用力而惨白，身体微微前倾，仿佛下一秒就要化作一道复仇的血色闪电，劈开屋顶，冲下去将那满屋的蒙元人斩尽杀绝！
屋顶上六人，除云萝、林平之外，程英、杨过、慕容璟、陆无双皆是生于斯长于斯的大宋子民。
他们对这个腐朽的朝廷或许早已心灰意冷，谈不上多少忠诚眷恋，但此刻，亲眼目睹这些外邦豺狼，在自家都城的疮疤上肆意吸血，将同胞如猪狗般玩弄于股掌之间。
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积郁已久的怒火，如同滚烫的岩浆，瞬间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莫说本就性烈如火的陆无双，便是素来沉稳持重的慕容璟，此刻眼中也寒芒暴涨，杀机毕露！
程英紧抿着嘴唇，清冷的容颜覆盖着寒霜，周身气息凛冽如刀！
“嗡”
修为最高的慕容璟，双目微阖，强横的精神力如同无形的蛛网，瞬间无声无息地张开，精准地覆盖了整个粮铺后院。
仅仅一息，下方所有动静、气息，皆已了然于胸。
他霍然睁眼，声音冰冷如铁，清晰地传入同伴耳中：
“十七人！武者九名，皆为蒙元气息，无一人突破第七境！”
最后三个字，带着一丝轻蔑的寒意。
程英微微颔首，目光扫过下方灯火通明的院落，下达的命令简洁而冷酷：
“行动！尽量勿伤无辜杂役性命……至于那些武者，”她眼中寒光一闪，声音之中带着前所未有的冷冽说道：“留一个活口问话，其余……杀无赦！”
“杀”字出口的刹那！
“咻！咻！咻！咻！咻！”
程英身侧的五道身影，如同五支离弦的淬毒利箭，毫无征兆地撕裂了屋顶的黑暗，带着凛冽的杀意，骤然射入院落之中！
杀戮，在程英话音落下的瞬间，已然降临！
陆无双速度最快！
她心中的怒火早已化作焚尽一切的烈焰！
那柄赤红如血、弯如残月的血刀，在她手中仿佛活了过来，化作一道无声无息、却又快得超越视觉的血色匹练！
“噗！噗！”
刀光过处，两名正搬运货物的蒙元壮汉，甚至来不及发出惨叫，头颅便已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表情，高高飞起！
滚烫的鲜血如同喷泉般激射而出！
最先反应过来的，正是那个在屋内抱怨、带着浓重外邦口音的魁梧汉子！
他原本慵懒地躺在摇椅上的身体，在陆无双刀光亮起的瞬间，如同受惊的猛虎般骤然弹起！
“呜！”
一个足有磨盘大小、布满狰狞尖刺的流星锤似乎凭空出现在他手中！
沉重的铁链哗啦作响，那巨大的锤头带着撕裂空气的恐怖尖啸，如同真正的天外流星，裹挟着万钧之力，悍然砸向刚刚收刀的陆无双！
这一击，势要将她连同脚下的青石板一同砸成肉泥！
面对这雷霆万钧、足以开山裂石的一击，陆无双却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仿佛那呼啸而至的死亡风暴，不过是拂面微风！
就在流星锤即将临身的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凭空出现在陆无双身前！
慕容璟！
他眼神冰冷，毫无波澜。
面对那呼啸砸来的巨大凶器，他甚至连闪避的意思都没有。右掌抬起，看似缓慢，实则快到了极致！
“轰！”
一股阴森、霸道、仿佛自九幽黄泉最深处涌出的恐怖气息骤然爆发！
九幽玄天神功！
慕容璟的右掌瞬间被一层深邃、粘稠、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幽蓝光芒覆盖！
随着他一掌拍出，一只巨大的、完全由幽蓝真炁凝聚而成的巨掌凭空显现！
这掌印一出现，便带着一股灭绝生机、冻结灵魂的恐怖威压，狠狠拍向那呼啸而来的流星锤！
诡异的是，这掌印的轮廓，竟隐隐带着一丝佛门“大慈大悲掌”的庄严法相！
然而，本该是佛光普照、悲悯众生的掌法，此刻被慕容璟以九幽玄天神功催动，却散发出比魔功更甚的滔天杀意与邪异！
慈悲其表，幽冥其魂！
那巨大如磨盘般的流星锤竟然连半点反抗都没有，瞬间被这巨大的手掌擒在手中，下一刻霸道卓绝的九幽玄天真炁仅仅是瞬间，便将这铜铁所制成的流星锤化作一滩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