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天魔迟暮
沈诺的猜测显然正中靶心，但苍璩那张布满褶皱的老脸上，却只掠过一丝被顽童忤逆般的不悦。
他捋着稀疏的胡须，摆出一副历经沧桑、洞悉世情的“长者”姿态，声音带着故作宽容的沙哑：
“年轻人嘛……翅膀硬了，总会有几分逆反心思。无妨，待他多吃些苦头，栽几个跟头……自然就明白，老成谋国之言，终究是金玉良缘。”
沈诺看着他这副强装镇定、倚老卖老的模样，像是看到了天大的笑话，竟毫无顾忌地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
这突兀而放肆的笑声，在寂静的战场上显得格外刺耳，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苍璩那张“长者”的面皮上！
他那双沉淀了千年阴鸷、本已锋芒内敛的眸子，瞬间眯成两道危险的寒缝，浑浊的眼底闪过一丝被冒犯的愠怒。
“你——何故发笑？！”
苍璩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寒冰刮骨。
沈诺笑得几乎弯下腰，伸手在眼角假意拭了拭那并不存在的泪水，终于强忍着止住笑声。
他抬起头，目光如同两柄烧红的烙铁，直刺苍璩心底最深的疮疤，话语尖锐如刀，字字见血：
“我笑什么？我笑一个被时代车轮碾过、早已化作枯骨的残党！”
“我笑一个失去了昔日吞天噬地雄心、只敢在阴沟里玩弄阴谋的可怜虫！”
“我笑一个只能抱着‘千年寿数’这点可怜的老本，来安慰自己那点可怜自尊心的……冢中枯骨！”
“这难道——还不可笑吗？！”
“你——！”
苍璩那副强装的淡然瞬间被撕得粉碎！
佝偻的身躯猛地一颤，如同被毒蛇噬咬！
沈诺的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钢针，精准无比地刺入他竭力掩藏的痛处——那被漫长岁月磨平的棱角，那早已熄灭的野心之火，那深藏于腐朽躯壳下的……不甘与恐惧！
“住口！”
苍璩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尖利变形，浑浊的老眼中血丝密布，一股源自上古的凶戾魔气不受控制地逸散而出，引得周围空间都微微扭曲！
“黄口小儿！安敢妄论老夫！”
“老夫创《十卷天魔策》，开魔道源流！老夫立圣教两派六道，威压天下百载！老夫的成就，岂是你这乳臭未干的竖子能够妄加置喙？！”
沈诺脸上的讥讽之色更浓，毫不退让地迎上那凶戾的目光，话语如同淬毒的匕首：
“不错！昔年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你能在百家凋零之际，融汇其精粹，创出《天魔策》这般包罗万象的魔道圣典，的确堪称一代巨擘！”
他话锋陡然一转，声如寒铁：
“但——那又如何？！”
“千年之前的你，是那气吞山河、敢与天下争锋的‘天魔’！”
“而千年之后的你……”
沈诺伸手指着苍璩，目光充满了赤裸裸的轻蔑。
“不过是一个只敢躲在阴沟暗角，行那背后偷袭、阴谋算计之事的……老朽懦夫罢了！”
“你扪心自问当年的‘天魔’苍璩，会像你这般吗？！”
“……”
苍璩的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他死死盯着沈诺，胸膛剧烈起伏，却再难吐出一字反驳。
因为沈诺说的每一个字，都是血淋淋的事实！
时间的伟力不仅磨蚀了他的肉身，更早已将他那颗曾经睥睨天下的魔心，腐蚀得千疮百孔，只剩下苟延残喘的执念！
沈诺却不依不饶，如同最老练的猎人，继续撕扯着猎物的伤口：
“如果我所料不错……”
“你的时间……应该所剩无几了吧？”
他目光锐利如鹰，仿佛能看透苍璩腐朽的躯壳。
“你之所以像条闻到血腥味的鬣狗般跳出来……”
“是为了那柄……完整的天晶神剑吧？”
话音未落，沈诺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冷笑，右手极其随意地探入怀中。
当他手掌再次摊开时——
一枚鸽卵大小、通体晶莹剔透、内部仿佛蕴藏着一片生机盎然翠绿星云的奇异宝珠，正静静地躺在他掌心！
宝珠散发着温润而神秘的光晕，其气息与高悬的天晶子剑隐隐呼应！
“嗡——！”
就在绿珠现世的刹那，苍璩周身那原本竭力压制的魔气，如同沸腾的油锅，轰然失控！
他那双浑浊的老眼，瞬间爆发出饿狼般的贪婪绿光，死死锁定在那枚小小的绿珠之上！
呼吸都变得粗重如牛喘！
“这玩意儿……”沈诺漫不经心地把玩着绿珠，仿佛在掂量一颗普通的石子。
“加上你藏着的的母剑，还有天上那把子剑……”
“就能让那传说中……足以逆乱阴阳、重定乾坤的——天晶神剑，重现于世了！”
“给……给我！”
苍璩的声音因极致的渴望而颤抖，伸出的枯爪都在微微痉挛！
他苦寻此物数百年！
当年魔帝向雨田得此绿珠后，便似窥得无上大道，最终破碎虚空而去！
他坚信，这绿珠便是通往十二境、乃至长生不朽的关键钥匙！
他至死也不会知晓，向雨田破碎虚空，倚仗的更多是《天魔策》中的道心种魔大法，而非绿珠本身。
他这创建天魔策之人都未能突破到第十二境破碎虚空，讽刺的是后辈修习他所创建的功法成就反而远超于他。
沈诺看着他那失态的模样，嘴角的冷笑愈发冰寒：
“我看你是活得越久，脑子越糊涂了吧？”
“想要绿珠？简单！”
他伸手指了指苍璩，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先把天晶母剑拿出来！”
“否则……”沈诺嗤笑一声，眼神带着赤裸裸的戏谑。
“小爷我现在就带着这玩意儿远遁海外，找个鸟语花香的岛晒太阳去！”
“反正我命还长得很，不像你个老王八蛋，离蹬腿咽气不远了！”
“等你什么时候熬成了一堆枯骨，小爷我再回来取剑也不迟！”
句句诛心！
字字如刀！
沈诺的话，粗暴地撕开了苍璩最后的遮羞布，将他油尽灯枯、时日无多的窘迫赤裸裸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这比任何武功招式都更具杀伤力！
苍璩的脸色由青转紫，由紫变黑，枯瘦的手背上青筋如同蚯蚓般暴凸！
他死死咬着牙关，胸膛剧烈起伏，显然在进行着无比激烈的天人交战！
最终，对生的渴望压倒了一切！
他极其不甘、却又无可奈何地，从宽大的灰袍袖中，缓缓抽出了一柄造型古朴、剑身晶莹剔透、散发着浩瀚母性光辉与毁灭气息的天晶母剑！
“小子……你要什么，老夫都可以应允！”
苍璩的声音带着压抑到极致的嘶哑，目光如同毒钩锁定沈诺掌心的绿珠，。
只要你……把它给我！”
沈诺却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
他侧过头，看向身旁那位早已战意沸腾、周身赤金火焰隐现的闻人翊悬，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指着对面的苍璩，朗声道：
“打一场！”
“我火哥为了跟你这老魔头痛痛快快打上一场，可是憋了很久了！”
“只要你能在他手底下……撑得住！”
“这绿珠——”沈诺晃了晃手中的宝珠，笑容灿烂却冰冷：
“双手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