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3章 必杀岳飞,而后和可成也(6)

当李今越的最后一句话落下时,整个大庆殿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声音与空气。

时间,在这一刻凝固了。

无论是那些尚有血性的南宋文武,还是怒火焚心的赵匡胤,亦或是岳飞身旁的韩世忠,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汇聚到了那个身披铠甲,渊渟岳峙的身影上。

岳飞,岳元帅。

大宋最后的脊梁之一,更是中原百姓和大宋收复失地最后的希望。

哪怕在场的人们早就在天幕刚刚降临之时便已知晓此事,庆幸着这一切尚未铸成大错,可如今亲耳听到这件事,却依旧是悲愤填膺,扼腕欲绝。

要知道天幕降临那会儿,岳飞已经兵临开封城下,收复旧都只在旦夕之间!

可偏偏,就这么,就这么白白错失了光复河山的最佳良机!

当时,若非天幕降临,那秦桧,那官家,怕是真的会屁颠屁颠地跑去跟金国议和,而岳武穆的下场……

众人不敢再想下去,只觉得胸中郁结之气几乎要喷薄而出。

“今越!”

赵匡胤的声音嘶哑而沉重,他死死的盯着地上那群奸佞小人:“讲!今天,就让这些个畜生死个明白!”

李今越点了点头,翻开了手中的稿子:“绍兴十年,岳家军在郾城,颍昌大破金军主力,收复郑州、洛阳等中原失地,兵锋直指开封府!”

“当时的岳武穆意气风发,对着麾下将士们立下豪言:‘直捣黄龙府,与诸君痛饮耳!’”

此言一出,殿内众将,尤其是韩世忠,无不眼眶一热,神情激荡。

那是何等壮怀激烈的时刻!那是大宋武人距离洗刷靖康之耻最近的一刻!

然而,李今越接下来的话,却如一盆冰水,浇熄了所有的热血。

“可是,就在这收复旧都的最后关头,咱们九妹,坐不住了。”

“他,连发十二道金牌,强令岳武穆班师回朝!”

“嗡——”

此言一出,朝堂内的文武百官再也抑制不住,一片哗然,无数人捶胸顿足,扼腕叹息。

“多好的机会!天赐良机啊!”

“我到现在,我都想不明白!官家!官家他为何要如此啊!”

赵匡胤的身躯更是剧烈的颤抖着,血压已经冲上了头顶。这个孽障!这个孽障的操作为何自己就是看不懂呢!

将士们在前方浴血奋战,舍生忘死!结果自家的皇帝却在屁股后面拼命地拖后腿!

这到底是在干什么!他到底是在干什么啊!

而此刻,赵构看着赵匡胤那张黑如锅底的脸,吓得魂不附体,哆哆嗦嗦地辩解道:“不是的……太祖……是……是粮草不济……是孤军深入……我……我是怕岳飞他有失啊!”

“噗嗤——”

李今越闻言,竟直接笑了出来。

“九妹啊,九妹,你找借口能不能找个史书上没有记载的来说?嗯?”

她那带着讥讽的笑声让赵构的脸色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李今越随即说道:“你说粮草不济?可当时岳武穆早已通过‘连结河朔’,联动了北方的义军,如梁兴、李宝等人。这些义军活跃在金军后方,不仅能袭扰金军的粮道,还能为岳家军提供就地补给,这就是你说的粮草不济?”

不等赵构再辩,兵部尚书王庶也再度站了出来,拱手道:“禀太祖,不但如此!今年江南丰收,仅临安府的粮仓,存粮便达百万石!若官家真想支援,粮草辎重,月余便可送达前线!完全是做得到的!”

李今越闻言,当即看向了赵构,笑得愈发玩味:“你看,赵构,你找借口好歹也找个不容易被戳穿的,对吧。”

“你还不如直接说,你就是被金军打怕了,没骨头了,一心只想给金国当儿子。岳武穆这样痛击金军,这不是在打你的脸吗?”

“毕竟,咱们都说,对子骂父,是为无礼。岳武穆这样狠揍金人,可不就是在打你那远在北方的‘爹’吗?你怎么能忍呢?”

“你!”赵构被这句“打你那远在北方的‘爹’”堵得一口气没上来,整个人剧烈地咳嗽起来,一张脸憋成了酱紫色,指着李今越,你了半天,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

李今越也懒得再看他那副丑态,只是转过身,继续说道:“当时,岳武穆接到金牌后,亦是悲愤交加,他东向而拜,朝着临安的方向,痛心疾首地说:‘十年之力,废于一旦!所得州郡,一朝全休!社稷江山,难以中兴!乾坤世界,无由再复!’”

这几句话,字字泣血,句句诛心。

殿内,南宋的将领闻言亦是纷纷垂首,或捶胸,或顿足,无声的悲愤弥漫了整个大殿。

十年之力,废于一旦!

这不仅仅是岳飞一个人的悲叹,更是他们所有浴血奋战的将士们,心中最深的痛!

“就这样,一场即将到来的旷世大捷,被赵构亲手断送。”

李今越的声音冰冷如刀,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地上已经奄奄一息的秦桧。

“而与此同时呢?完颜宗弼在经历了几次大败,也知道了近些年来,宋朝这边的主战派军势雄锐,有心争战,因此决定议和。于是,他主动给秦桧写信,里面有这么一段话……”

小主,

“‘必杀岳飞,而后和可成也。’”

此言一出,大殿之内,仿佛被投入了一枚炸雷!

“秦桧!你个狗娘养的!你果然和金国暗中来往!陷害忠良!”

“畜生!你这个金人派回来的奸细!”

“太祖!臣等请求太祖!即刻将此奸贼千刀万剐!!”

压抑已久的怒火彻底爆发,李光、王庶等大臣们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秦桧破口大骂。

一时间大殿内再度群情激愤,骂声如潮。

而就在这片滔天怒火中,地上那滩烂泥般的秦桧,竟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猛的抬起头,拼命磕着响头喊道:

“太祖!太祖!臣冤枉啊!臣……臣……杀岳飞!那是官家的意思啊!否则臣如何能办得到这事啊!!!太祖!”

这垂死挣扎的攀咬,让所有骂声戛然而止。

无数道目光瞬间从秦桧身上,转向了不远处同样瘫软在地的赵构!

赵构闻言更是如遭雷击,整个人猛的一颤,求生的本能让他也跟着嘶吼起来:“你胡说!秦桧你血口喷人!明明是你……是你为了议和,一直都是你在朕耳边进谗言!构陷岳飞!太祖!太祖!我是被蒙蔽的呀!太祖!”

“官家!”而此刻,秦桧更是涕泪横流,求生的欲望让他不停的攀咬着赵构:“若非您点头!若非您默许!借臣一百个胆子,臣也不敢动岳飞分毫啊!您才是皇帝!您才是官家啊!”

“你胡说!”赵构用尽全身力气嘶吼,试图压过秦桧的声音:“明明是你!是你这个奸贼!为了向金人摇尾乞怜,才一再构陷岳飞!”

“官家!天地良心啊!”秦桧趴在地上,血和泪混在一起,声音凄厉:“没有您的首肯,臣如何能调动枢密院?如何能让张俊那样的将领听命啊!杀岳飞,分明就是您的意思啊!”

一时间,两个南宋最高权力的执掌者,此刻如同市井泼皮一般,互相撕咬,企图将所有的罪责推向对方。

“噗嗤。”

一声轻笑,在这混乱的殿中显得格外刺耳。

李今越抱着胳膊,看着这出闹剧,嘴角的讥讽毫不掩饰:“啧,你们两个主谋有什么好争的?”

她的话让两人的撕咬戛然而止。

“秦桧,你本就是个投降派,为了在南宋一手遮天,享受荣华富贵,自然要除掉战功赫赫,一心北伐的岳武穆。毕竟,只有宋金议和,才能体现出你的价值,才能让赵构信赖你,依赖你,给你权利。”

说完,她的目光又转向了赵构。

“而你,赵构。为了在江南偏安一隅,为了能安心享受你的帝王生活,加上秦桧这个奸贼在你耳边日夜怂恿,你们两个,自然是一拍即合。”

李今越的话,如同一柄重锤,狠狠砸在岳飞的心上。

让他高大的身躯不由得微微一晃,眼神中的光芒彻底黯淡下去,只剩下无尽的冰凉,是啊,这些自己不是早就知道了吗?这些在天幕降临那时自己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他的十年征战,无数将士的浴血牺牲,在这些人眼中,不过是他们权力和欲望棋盘上,可以随时舍弃的棋子。

“不是的!太祖!不是的!”

赵构和秦桧瘫在地上,不停的颤抖着,可嘴里只能喃喃地发出无力的辩解。

然而,赵匡胤此刻连看他们一眼都觉得恶心。他胸膛剧烈起伏,眼中只剩下冰冷的杀意。

“来人!给朕把这些个畜生的嘴堵上!”

随即,几名雄武军将士立刻上前,用破布死死塞住了地上之人的嘴,世界,总算清静了。

随即,李今越冷的声音再次响起:“绍兴十一年,岳武穆班师回朝,被任命为枢密副使。明升暗降,实则解除了兵权。”

“同年,秦桧联合张俊,开始在岳家军中寻找破绽,企图构陷岳元帅。”

“而他们第一个寻找的人,便是岳家军中的王贵。”

听到这个名字,岳飞的身子又是一震。

王贵,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兄弟,与他并肩作战多年。

李今越看着岳飞的神情,也只能在心中叹了口气,继续说道:“颖昌大战期间,王贵一度畏战,回来后险些被岳武穆按军法处置。所以秦桧和张俊第一个就盯上了他,但王贵起初并未答应。可这两个畜生,又拿王贵的一些私事相要挟,王贵为了保全自己的身家性命,最终只能被迫屈从。”

“与此同时,这两人又找到了王俊。”

李今越的语气里充满了鄙夷:“这个王俊,是岳武穆手下将领张宪的副统制。自打他加入岳家军后,寸功未立不说,还因为奸贪多次被张宪责罚,因此怀恨在心。于是,他很快就被说服,并且诬告张宪、岳云‘谋复岳飞兵权’。”

此言一出,韩世忠等武将无不怒目圆睁。尤其是韩世忠,这等凭空捏造的罪名,他实在是在熟悉不过了!当初秦桧企图陷害自己时,用的也是这样的招数!

“当时,张宪被命令去见身在镇江府的张俊,而王俊的诬告状,此刻也经由王贵的手,转送到了张俊手里。”

“诬告状一到,张俊便立刻将张宪逮捕,随后严刑拷打!”

李今越的声音里透出一丝不忍:“他们用尽了手段,打得张宪将军体无完肤,死去活来。可即便如此,张宪将军依旧是铁骨铮铮,坚决不肯屈服,更不肯指认岳武穆父子。”

“张俊没有办法,”李今越冷哼一声,“只能捏造口供,连同那份诬告状一起,呈报给秦桧,移交大理寺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