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1章 丑奴儿(76)
监牢里,李瑞对自己所犯之事供认不讳,唯一的要求是见一见自己的母亲。?k!a^n+s!h`u~d·i/.·c¢o?m′他想知道,母亲对自己有没有感情,是否拿自己这个亲生儿子当棋子。
慕笙提着食盒走过来,将食盒里的东西一样样摆开。李瑞异常暴躁,想要将其打翻,被慕笙握住手腕提醒道:“这可是你在人间的最后一顿饭。”
“我要见我母亲!”李瑞挣脱:“我知道你是谁,你是沈大人的未婚妻。求你,让我见我的母亲,我要问她一句话,我不想死不瞑目。”
“你想要的答案就在这最后一顿饭里。”慕笙端起一碗牛乳:“这是你出生时喝的。你的父亲……哦,应该说是你的养父,也就是李老爷原本给你安排了乳娘。可你的母亲不让乳娘喂养你,而是给你喝牛乳。”
李瑞迟疑道:“因为母亲信不过父亲,担心乳娘动手脚。”
“错了!”把牛乳递到李瑞嘴边:“因为你喝了牛乳就会肚子疼,你肚子疼,你养父就会担心,而你的母亲正好当着你父亲的面演戏,利用你,一步步拿下她在李家的当家权。”
李瑞露出难以置信的眼神:“你说谎,你在骗我,那是我的亲生母亲,怎么可能利用我……”
话没说完,就被喂了一口牛乳。·k+u!a.i·k·a.n!x!s¢w?.¨c,o·m¢先是恶心,而后浑身难受,紧跟着开始腹痛。不剧烈,像吃坏了东西的那种疼,隐隐的,丝丝拉拉的。
李瑞捂着肚子:“一定是你在牛乳里放了东西,我只喝了一小口,不可能会这样。”
慕笙晃了晃碗里的牛乳,当着李瑞的面,往地上倒了些。牛乳的香气将藏在四面八方的老鼠都引了过来。那些老鼠吱吱叫着,争先恐后地去舔舐滴在地上的牛乳。
慕笙耸肩,将一整碗的牛乳放在地上。老鼠垒得像座小山似的,不少老鼠的胡须上都沾上了牛乳。
李瑞不解,蹙着眉头,看向监牢外越聚越多的老鼠:“你在做什么?”
慕笙:“为李公子试毒啊!其实李公子心里明白,我未在这碗牛乳里做任何手脚。我与李公子无冤无仇,我的未来夫婿是这青州府的知府大人。李家上下罪证确凿,下毒于我没有任何意义。我知李公子心存侥幸,便用这牛乳招来老鼠,让李公子彻底死心。”
李瑞眼前一黑,扶着牢门晃了晃。站稳后,方才将注意力放在慕笙拎来的食盒上。?[2?u8¥看:书ˉx|网e? ?无?′错@?内\容?\从牛乳到烤鸡,这些菜贯穿了他人生中的多个重要时刻,是他前半生的总结。
他不能喝牛乳,自出生,母亲便日日喂他牛乳,直到满三岁之后,母亲怕他在父亲跟前说漏嘴,这才歇了给他喂牛乳的心思。是药三分毒,不能吃的食物又何尝不是一种毒?三年牛乳,犹如慢性毒药,渗透他的五脏六腑。
饶是多年未曾饮用,只需一口,便会恶心,腹痛。
豌豆糕,是六岁时母亲亲手为他做的,他觉得好吃,拿去给父亲。父亲不喜欢母亲,自他出生后,便极少去母亲的院子里。
听院子里的嬷嬷说,是因为母亲生他时伤了身子,无法再为李家绵延自私。对于看重子嗣的父亲来说,不能生育等于没有价值。没有价值,就不值得他浪费心思。
父亲之所以让母亲做李家的当家主母,一是因为他,二是因为母亲失去了生育能力,三是母亲善于伪装,连他这个亲儿子都骗了过去,四是父亲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除了绵延子嗣这件事,他亦无心于后宅。
六岁的他已经懂事了,知道后宅里的那些弯弯绕绕,故经常利用父亲对他的宠爱,将母亲的好呈现在父亲面前。比如,把母亲亲手做的豌豆糕送给父亲吃,顺便提一提母亲将后宅打理的有多好。
眼睛蓦地睁大,李瑞看着那些绿豆糕,眼珠微颤。
“毒,母亲把毒下在豌豆糕里……不,不只有豌豆糕,还有蟹粉狮子头、清蒸鱼、水晶肴肉,黄焖鱼翅,她在每一道我或者父亲爱吃的菜里,汤里,酒里都下了药。她不止是要毒死父亲,还要毒死我。”
李瑞脚步踉跄地后退,踩住老鼠,老鼠发出惨叫声。
这世上,有什么是比母亲不爱孩子,更叫孩子伤心的。得知亲生父亲另有其人,他没有伤心。
深宅内院,有的时龌龊事儿。父亲能娶一个又一个姨娘,母亲生一个不是他的孩子又能怎么样?
同父异母的是兄弟姐妹,同母异父的也是兄弟姐妹,于他而言没什么分别。况且,他母亲只生了他一个,还把他送上了李家大公子的位置。反观养父和生父,都有别的孩子。
李家一朝覆灭,他亦觉得正常。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从他接手李家的事情开始,他就知道李家做的事情大多都是见不得人的。他们信风水,信天意,信鬼神,更信报应,如今不过是报应来了。
生父死的时候他没有伤心难过,养父被母亲气的奄奄一息的时候,他的情绪也没有太大波动。唯有被押进大牢的时候,他喊了母亲几次,母亲都未搭理他,让他的情绪一下子崩溃。
活了二十多年,生平第一次怕被母亲抛弃。
顾不得脚下被踩得吱吱乱叫的老鼠,扶着墙壁坐到地上:“从我记事起,就感觉我的母亲不爱我。她面对我时总是冷冷清清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温度。你知道吗?她在面对府中那些庶子时还会有笑容,哪怕那笑容是假的。抚育我的嬷嬷告诉我,我是长子,亦是嫡子,母亲对我的要求自是庶子不同。为了让母亲对我满意,对我笑,我近乎苛刻的要求自己。十三岁,我就开始接受李家在青州府的各种产业,亲力亲为,每天睡不到两个时辰。”
李瑞孩子气的用袖子抹了把眼泪,絮絮道:“小时候想不通的事,在听母亲提及过往时便想通了。从始至终,她都没有把我当成过孩子。生父也好,养父也罢,在她看来都是仇人,她怎么可能爱仇人的孩子!我只是想问问她,有没有那么一刻,有没有那么一点点的把我当成是她的孩子?”
李瑞红着双眼,哭的泣不成声:“我理解母亲的怨恨,尊重她的选择,可是慕姑娘,我又有什么错?我的父亲不是我选的,我的出生更不是我选的。我的母亲,凭什么不爱我,舍弃我,怨恨我?”
慕笙扭头,看着监牢一侧:“听见了吗?他在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