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1章 木兰花(19)

“这不是你们助纣为虐的理由。”慕笙嘴角微微一挑:“地牢,是你们带我去,还是我自己去?”

“你怎么知道地牢?”仆人吓了一跳,下意识看向陈东。

庄子上有地牢这事儿,除了朝中的那位大人,就只有陈东和他知道。那位大人回京后不久被人给参了,落得个流放三千里的下场。

可怜那位大人出京时还想着能卷土重来,结果没走到五里亭就身首异处了。三品大员,贪上昧下,中饱私囊,这背后牵扯了多少人怕是连他自己都数不清。一朝落马,那些与他有关系的人巴不得将他踩死,岂能允许他活着去到流放地。

说起来,罪证还是他们提供给李家的,而李家与徐家是死对头。昨日便听说这李家倒了,难不成是李家的人将庄子上的事情透露给了这位慕姑娘?摸不准,仆人心里七上八下,没有一点主意。再看陈东,面色紧绷,杀意更重。果不其然,他出手了。

徐亿年见状,想要挡在慕笙跟前,被慕笙扣住肩膀推到一边。

陈东的刀,停在慕笙跟前,离她的心口仅余半寸。

“敢杀我?”一个眼神,刀尖上顿时黑气缭绕。跟着,那股黑气顺着刀尖儿缠上陈东的胳膊。

陈东只觉得胳膊一冷,瞬间僵硬起来。

陈东心慌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这就怕了?”慕笙歪头,直视陈东。

那双眼睛幽深鬼祟,恍若深渊,吓得陈东想要逃走。然浑身僵硬,动弹不得。“咔”地一声,手腕折断。嘴角微抽,眼睁睁看着刀尖儿转向自己。

刀没入心口时,陈东的眼睛睁大了,眼中满是惊惧和诧异。不可能,绝不可能。这位慕姑娘压根儿没动,她是如何做到的?来不及揣测,黑气没入心口,像是有无数根针再扎。

“疼吗?那些被你关进地牢里欺辱的姑娘,也是这么疼。”慕笙握住他拿刀的那只手,用力一折,胳膊自手肘处硬生生折断。

陈东疼得直抽抽,却因为被定住,动弹不得,连哀嚎都是低低的,像是被卡在嗓子眼儿里。慕笙掐住他的肩膀,威胁道:“胳膊断了,肩膀还在,想不想听听它被捏碎的声音。”

“不……”陈东摇头:“你个毒妇,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我是毒妇?那你又是什么?”慕笙捏碎他的肩胛骨:“你以庄子招工为名,搜罗各类貌美少女。她们之中,有些被你卖去风月场所,有些被你献给此地的官员富商,有些被你豢养在地牢里,变得人不人,鬼不鬼。三年前,也就是在徐家接手这处庄子的时候,你信了一个老道的鬼话,要将那些少女的血炼成丹。”

陈东眼珠一颤,“你怎么知道?那个老道……”

“被你杀了?”慕笙折断他的另外一只手臂:“你少时荒唐,亏空严重,于男女之事上有心无力。若非如此,你也不会想尽办法折腾那些无辜少女。为重振雄风,找回男子尊严,这些年你遍寻名医,没少折腾那些偏方,古方。”

陈东的心神乱了。如此私密的事情,连跟他多年的仆人都不知道,她是如何知道的?难不成这世上真有鬼神?

不,若这世上真有鬼神,为何幼时欺凌他的那些恶人不曾遭受报应?

透过他的眼神,看到他的心思。慕笙道:“天理昭昭,报应不爽。你的生母,因为害怕吃苦,想方设法爬上薛老爷的床。当了通房仍不满足,还想要薛家主母之位。若她是靠能力,旁人说不得什么。哪怕是靠姿色,都算是有本事,可她靠的是阴谋诡计。找养她的兄长借腹生子是因,被养兄戳穿阴谋是果。于这件事而言你是无辜的。故薛家追究时,你与你的母亲都逃过一劫。”

陈东:“你究竟想说什么?“

慕笙:“你母亲的养兄,也就是你的亲生父亲没什么大本事。他只是一个老实巴交的木匠,连手艺都是从老木匠师傅那儿偷学来的。穷苦人家学艺向来不易,他得先去给老木匠当学徒。所谓学徒,就是个上门打杂的。什么脏活,累活都得干,连只狗都不如。打杂三年,才能学艺。所谓的学艺,还是干杂活儿,但能在师傅做活儿的时候搭把手。他在老木匠家待了十三年,才学到老木匠本事的六成。后面四成,因为老木匠死了,想学也学不了了。”

陈东看向自己的生父。那个男人,从进门开始就是一副丢了魂的样子。她讲他的过往做什么?难不成要让他这个从未享受过父爱的儿子去体谅他。

陈东龇着牙冷笑:“他蠢,他笨,与我何干?”

慕笙眯起眼睛,踹了他一脚,让他跪在那个男人跟前:“你有心结,我为你解开,你应该好好的,认认真真地听着。

你母亲之所以嫌弃你的父亲,不愿意让你认他,就是因为他是个没本事的小木匠,她嫌他没出息。”

陈东:“母亲嫌弃他是母亲的事情,他没尽到一个做父亲的义务也是事实。”

慕笙:“在你母亲带着你认屠夫做父亲的那几年,他先是被你母亲下毒。运气好,被路过的老大夫救了,没死。跟着被你母亲卖进黑矿场,九死一生。因为挂念着你和你的母亲,奋力逃了出来。他拖着一口气去找你的母亲,又被她关了起来。那地方你也知道,就是那个传说中闹鬼的寺庙废墟。”

寺庙废墟?镇子上只有一间寺庙,名为承恩庙。据说是镇子上的一位富人为他的救命恩人所建。富人在时,承恩寺香火鼎盛。富人死后,承恩寺立马变得冷冷清清。随着寺庙里的僧人离开,寺庙彻底破败。

幼时不懂,长大后才明白。承恩寺香火鼎盛不是因为寺庙,更不是因为那些信徒信佛,而是因为富人,他们是在借着上香攀附富人。富人死了,没有攀附的必要,自然也就不去上香了。

他被母亲打时,无处可去,常跑进寺庙里。三岁时,他在寺庙里看见一个人。那个人被关在塔里,披头散发,脏兮兮。他看见他时,眼睛亮了,伸着手想要抱他。他害怕,却又渴望那种温暖,隔着窗户,将手伸进去。

他的手很脏,也很暖,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感。怕他死在塔里,他经常偷来吃食喂他,还帮他离开了那座塔。

陈东瞳孔放大,看向那个表情木然的男人:“塔里的那个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