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摆上供桌

半大小子除了偷东西,还喜欢打架,也不知道谁最先开的头,一群人约架,十有八九都约在俱乐部。

刚开始的时候,高满堂还管过几次。

说是管,其实也就是劝几句,奈何半大小子牛逼,不仅不听高满堂的,还骂他是老逼登。

高满堂也不再管这些事了,驴球马蛋愿意干啥,就干啥。

现在的精神小伙,都喜欢拜帝王斗苍天,那时候,没啥娱乐活动,一群小年轻的聚到一起,整不好就打起来。

还有一个原因,在小年轻的眼里,打架厉害人很牛逼,是真英雄,能在这一片树威立棍。

归根结底,是矿区倒闭了,绝大多数人外出打工,家里的孩子留给老人看管,管教也是个问题。

这里说的外出打工,不仅仅是矿区的员工,还有其他行业的从事者。

举个例子,东莞服务行业没落之后,餐饮业、交通业,甚至是赌博的行当都萧条了一大半。

基于种种原因,矿区的半大小子不少,有的还在上学,有的干脆就是社会小青年。

没钱花了,来俱乐部偷点窗框子上的铁卖,有恩怨了,也来俱乐部靠武力一决雌雄。

高满堂见多了,也麻木了,只要不影响自己生活就行。

话说那天晚上,数九寒天,高满堂早早关了门,和齐老太太听着收音机,准备休息。

快要睡着的时候,高满堂猛然听见门口有挠门声。

那声音,断断续续,一会来一下子。

俱乐部经常闹鬼,高满堂听到了这诡异的声音,也当作没听见。

齐老太太也听到了怪声,小声说要不出去看看。

高满堂说闹鬼了,有啥看的。

话音未落,门口又传来了轻微的咳嗽声和长喘气的声音。

齐老太太说不对劲啊,这动静像人。

高满堂更直接,说是啥也不能开门。

也怪那时候治安不好,原来在矿上工作的时候,按月发高工资,人们花钱大手大脚,三头二百根本不在乎。

现在矿区倒闭了,外面也赚不到钱,不少人铤而走险。

最简单的是抢劫,要么拿刀拦路,要么拿个锤子跟在人后面,等人进入黑咕隆咚的楼道,直接在背后给一锤子,有的后脑勺都被敲碎了。

除了抢劫行人,还有入室抢劫的,开始的时候敲门,一开门,歹徒冲进去,出事多了,人们有了警惕心,随便开门的人少了。

歹徒又开始玩起了花活,弄个随身听,在人家门口播放婴儿的哭声,利用人的善良去犯罪,还有的直接断电闸,等有人出来看,再找机会犯罪。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矿区倒闭了,家属楼不少人都搬走了,一单元六层十二户,可能就三五家有人住,留下的大多都是老人。

高满堂听了不少这样的事,门口的挠门声,他分不出来是人是鬼,对于他来说,是鬼还好一些,毕竟歹徒可比鬼更可怕。

总之,不管外面是啥,高满堂都不打算开门,还调大了收音机的声音,以掩盖外面的怪声。

早晨,高满堂照例准备把冻货送到外面。

一推房间门,竟然打不开。

高满堂的第一反应是哪个王八操的晚上来偷东西,把门给堵上了,心里还在暗喜,觉得幸亏昨晚没开门,要不然,不一定碰到啥人。

房间只有这一个门,窗户那边又钉了防寒的塑料布。

拆塑料布很麻烦,高满堂还是想从门出去,他叫起来齐老太太,二人一起使劲,也没把门推开。

最后没办法,高满堂打开了窗户,划开了塑料布,跳窗户出去了。

绕到门口一看,高满堂妈呀一声。

门口蜷缩着一个人,地上一滩黑血,和身体都冻在了一起。

高满堂碰了碰,人已经硬了。

遇到命案了,这得报警。

不一会,警察来了。

警察检查尸体,是一个十几岁的小男生,腹部有利器伤。

利器伤,说白了就是被人给捅了一刀。

警察勘察现场痕迹,初步推断是在三楼打架,这个人挨了一刀,然后又爬到了一楼高满堂的房间门口,估计是想寻求帮助。

死者叫郝天赐,十六岁,父母在外面打工,收到消息后,火急火燎赶回家。

这时候,郝天赐的尸体已经被运走了,连一起打架的人都抓到了。

郝天赐是横死的,父母得好好操办丧事。

在当地,没有一个说法,横死之人,灵魂会困在死了的地方,需要在死亡地方扔一只红公鸡,驮着死者的灵魂出来。

郝天赐的父母拿着鸡来了俱乐部,在高满堂的门口扔了一下,他们还觉得很不好意思,又给高满堂买了一盘香蕉。

扔鸡仪式完事后,郝天赐的父母嗷嗷大哭走了,大公鸡在俱乐部走廊游荡,时不时打鸣,还带有回音。

高满堂觉得这声音有点瘆人,他寻思了一下,把鸡给宰了,炖了一大锅,端到了齐老太太面前。

二人看着香喷喷的鸡肉,谁也没有要动筷子的意思。

僵持了一会,高满堂说吃吧,不吃干啥。

齐老太太的眼泪一下子出来了,说那天要是开门的话,郝天赐可能死不了。

高满堂也放下了筷子,骂了一句老天,说世道不好。

齐老太太一哭,眼泪就止不住了,高满堂心里也五味杂陈,他劝慰说吃吧,幸亏没开门,你回忆一下,有多少精神病半夜来敲门的,开了门,打咱们一顿,咱也没地方说理去,整不好你还得给我哭坟。

高满堂说的是实话,在任何情况下,得先保证自己的安全,过好自己的日子,再去想帮助别人的事。

二人沉默地吃了大公鸡,自从吃了鸡之后,怪事开始发生了。

话说次日一早,高满堂打开房门,眼前有什么东西晃悠一下。

定睛细看,高满堂嗷的一声尖叫。

门口竟然吊着两具血淋淋的尸体,被剥了皮,四条腿,看样子是猫狗一类的动物。

高满堂心脏忽悠一下,喘了好久,才回过神。

齐老太太也吓坏了,咋回事呢。

老齐头寻思一下,说被扒了皮,肯定是人干的。

可谁能来吓唬自己呢?

不能是郝天赐的父母,人家还送了水果呢。

高满堂这么多年,也没和谁结过仇,这个时候发生的事,十有八九和郝天赐的死有关。

不是郝天赐的父母,那便是和郝天赐打架的人。

于是高满堂开始打听郝天赐打架的事。

据说郝天赐找二虎子要钱,二虎子给了两次,郝天赐要得更多了,二虎子没钱,就把事情告诉了大虎子。

大虎子去找了郝天赐,郝天赐不服,二人约在俱乐部比划一下。

打架的时候,郝天赐拿出了刀,吓唬大虎子,让大虎子把钱拿出来,大虎子和郝天赐抢夺刀,拿到刀后,大虎子趁郝天赐不注意,直接跑了,他都不知道自己伤了郝天赐。

这种说法是从警察那边传出来的,一看就是大虎子的口供,把自己的责任撇的干干净净。

高满堂对这种说法也是将信将疑,死者郝天赐成了劫匪,杀人的大虎子却成了受害者,他知道大虎子和二虎子是叔伯兄弟,二人的爷爷原来是矿上的领导。

用东北话来说,没少捞钱,家里很殷实,肯定运作了这件事。

在矿区,大虎子和二虎子一直横行霸道,高满堂看到过好多次二人来俱乐部欺负别人。

高满堂觉得郝天赐的死,自己也有责任,是自己见死不救,心里有些内疚,想着郝天赐死了,可不能背负骂名。

于是,高满堂又去学校,找人打听郝天赐,结果和他想的一样,郝天赐学习好,还老实,同学关系也很好,根本没欺负过同学。

这种的人,怎会去找刺头二虎子要钱?

明显就是大虎子为了脱罪,胡说八道。

出于见死不救的内疚,高满堂心一横,去了派出所,寻思说点自己看到的情况。

到了地方,高满堂才知道,大虎子已经被放回家了。

高满堂说大虎子经常在俱乐部打架。

对方说和本案无关。

高满堂又说见过大虎子欺负人,要人家钱。

对方说你再这样胡说八道,算寻衅滋事。

高满堂没办法,只能生了一肚子闷气回俱乐部。

刚进俱乐部门口,高满堂就被几个小青年拉到了房后避人的角落,噼里啪啦一顿打,小青年还警告高满堂,管住自己的舌头,不要乱说话。

高满堂牙都被打掉了两颗,全身都疼,比身体更疼的是心,这他妈没地方说理去了。

本来就年纪大,又挨了一顿打,加上心里生闷气,高满堂一下子病倒了。

齐老太太也劝高满堂,说人家都在门口挂死猫了,明显就是吓唬咱们,让咱们闭嘴,你可别折腾了。

高满堂心有不甘,可寻常小老百姓,还能掀起什么风浪。

一是年纪大了,二是挨了一顿打,三是心里有闷气,高满堂一下子病倒了,在炕上躺了一个冬天,春天过了一半的时候,高满堂才能站起来活动。

在这期间,高满堂的门口经常出现一些奇怪的东西,扒了皮的猫、吊死的狗,还有不知道哪来的兔子皮贴在了门上。

总之都是血淋淋的东西。

开始的几次,齐老太太也吓坏了,开门看一看,得缓小半天,心脏才不突突。

后来呢,齐老太太也习惯了,每天开门的时候,都叫上高满堂一起看门口,等到高大壮放寒假回家,开门就成了高大壮的活。

高满堂也报过警,警察来了,说会调查,让等消息。

结果也就没了结果。

更过分的是,腊月二十七八,快过年的时候,不知道是谁对着俱乐部放二踢脚,把高满堂家的窗户崩碎了好几块。

高大壮出去买玻璃换上了,结果过年的当天,玻璃又被崩碎了。

这明显就是有人故意的,可出门看的时候,外面又没人,抓不到是谁放的鞭炮。

受了这么多委屈,高满堂气坏了,高大壮一直劝高满堂,斗不过他们,吃点亏就出点亏吧,高满堂气不过,等到了春天,高大壮去上学了,自己的身体也恢复了,他又找了有关部门,还威胁说要是不管,就继续往上告。

这次对方态度很好,说抓紧办案,高满堂心里有了些许宽慰。

万万没想到,等高门回家的时候,又被几个年轻人给拦住了,年轻人绑住高满堂的双手,吊在树上,把他裤子给脱了,还点了一个火把,要烧高满堂的牛子。

高满堂又生气又屈辱,说以后就过自己的日子,安享晚年。

年轻人又羞辱了一会高满堂,最后觉得实在没意思,才散了。

高满堂返回俱乐部,越想越生气,他心一横,求人不行,那就求鬼。

于是,高满堂买来了猪头,羊排和大公鸡,大铁锅煮好了直接摆在了二楼的桌子上,他跪在地上烧纸,连连磕头,说在这住一辈子了,也是老邻居了,不管是啥,只要能给自己报仇,让自己干啥都行。

高满堂寻思俱乐部总闹鬼,烧纸能发生点什么事呢,没想到十分平静,连股怪风也没有。

烧完了纸,该求的也求了,高满堂心里还在打鼓,也觉得自己可笑,这是在自欺欺人。

当晚,高满堂借酒消愁,齐老太太也说了,高大壮还小,等到高大壮毕业成人了,咱整点耗子药包顿饺子,死了得了。

二人一言一语,是越聊越伤感,最后还是相顾流泪。

不知不觉中,高满堂迷离了,他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中,高满堂在走夜路,去哪,他也不知道,周围一片漆黑,只有月光为伴。

突然间,有人叫高满堂的名字,他应了一声,回头一看,是一个身材矮小的白胡子老头。

老头的身高也就一米左右,驼背很严重,而且,身后有一根奇怪的细尾巴。

高满堂吓了一跳,这东西,一看就不是人啊,他转过头,玩了命地跑。

可不管怎么跑,白胡子老头一直以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跟着,老头的衣服很长,根本看不到老头是怎么走路。

或者说,老头的脚,一直贴着地面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