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鹰愁涧内观肥羊,断魂坡前遇虎狼
西山,鹰愁涧。
山脊上头,风跟刀子似的,刮得人脸生疼。
西山十三鹰的大当家,那个脸上带着刀疤的独眼龙,正趴在一片茂密的灌木丛里。
他那只独眼,跟那饿了三天的鹰隼似的,死死地就盯住了底下那条狭长的谷道。
在他旁边,黄都司的心腹都尉陈泰,骑在马上,那张脸上,全是藏不住的贪婪和不屑。
“大当家的,你瞅瞅,”陈泰拿马鞭往前头一指,“就这么点护卫,一个个都跟那没睡醒的瘟鸡似的,站没站相,坐没坐相。那车上拉的,怕不是金元宝,是豆腐渣。”
那独眼龙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那只独眼里全是嗜血的光。
“陈都尉放心。等他们进了这断魂坡,我手底下这百十号弟兄,一个冲锋,就能把他们撕成碎片。到时候,那姓许的脑袋,归你。剩下的,可就都归我们兄弟。”
日头,一点点的,往上爬。
山谷里的气温,也跟着燥热起来。
那支由钱家护卫组成的假商队,终于整个都慢悠悠的,走进了那狭窄的谷道。
陈泰和他手底下那五十多个黑山营的精锐,早就从另一侧的山坡,悄没声地摸了过去,正好就卡住了商队的前路。
而独眼龙和他那上百号山匪,则堵死了后路。
一个瞧着就天衣无缝的口袋,已然成型。
“动手!”
随着那独眼龙一声暴喝,山谷两侧,那早就埋伏好的上百号山匪,便跟那炸了窝的蚂蚁似的,嗷嗷叫着,从林子里冲了出来。
“劫道的!保护货物!”
底下那商队里,陈头领扯着嗓子,发出一声惊慌的呐喊。
他手底下那些个护卫,也像是被吓破了胆,怪叫着,乱糟糟地把骡车围成一圈,抽刀抵抗。
一场瞧着就一边倒的厮杀,开始了。
十三鹰的匪徒们,嗷嗷叫着,就冲了上去,跟那饿了三天的狼群,瞅见了羊羔似的。
陈泰和他手底下的人,就站在不远处的高地上,冷冷地瞅着底下这副乱局,没一个人动手。
他那张脸上,全是猫戏老鼠般的得意。
他要等的,是那支商队,被彻底冲垮,里头藏着的,真正的大鱼,被逼出来的那个瞬间。
可他没等到。
他等来的,是死亡。
就在那伙山匪,咋咋呼呼地冲到一半,整个队伍拉得老长,阵型最是散乱的时候。
从他们后方,也是他们自以为最是安全的,断魂坡的陡坡之上。
冷不丁地,就传来一阵凄厉的,如同鬼哭狼嚎般的破空之声!
不是寻常的弓箭,那声音,更尖,也更急!
数十支早就上了弦的,淬了毒的黑色弩箭,如同毒蛇的信子,悄无声息地,就射了出来!
这些箭,射的不是那些个咋咋呼呼的山匪喽啰。
它们的目标,只有一个。
就是陈泰和他身边,那些个穿着统一黑色皮甲,自以为是猎人的,黑山营精锐!
“噗嗤!噗嗤!”
几声利器入肉的闷响,在混乱的喊杀声中,并不起眼。
可那效果,却是致命的。
冲在最前头的七八个黑山营兵士,连个哼哼都没来得及发出一声,便齐刷刷地,捂着自个儿的脖子,或是胸口,倒了下去。
他们那脸上,全是难以置信的惊恐,随即,便被一层死灰般的黑色,给彻底覆盖。
“有埋伏!”
陈泰那张自信的脸,一下子就没了血色。
他做梦也没想到,自个儿这只捕蝉的螳螂,身后,竟还藏着一只等着吃他的,黄雀!
他想也不想,拨转马头,就想往后跑。
可他才刚一转身。
一声不似人声的,充满了无边怒火的虎啸,便在他身后,炸开!
王虎那铁塔般的身板,不知何时,已经从那陡坡上,一跃而下。
他手里,提着那柄新打的开山斧,那斧刃,在晨光下,泛着嗜血的冷光。
他整个人,就跟那发了疯的犀牛,不闪不避,不管不顾,硬生生的,就从那乱作一团的匪徒堆里,撞出了一条血路,直奔那同样是惊骇欲绝的陈泰而来!
他身后,那五十名虎贲营的精锐,也如同鬼魅一般,从黑暗中,冒了出来。
他们没半分章法,却又似乎处处都是章法。
三个人一组,一个拿盾地顶在前头,两个拿刀地护在两翼,就跟那最是锋利的箭头,狠狠的就凿进了那早已是阵脚大乱的黑山营队伍之中。
黑山营的兵士,虽说悍勇,可在虎贲营这不讲道理的打法面前,却根本施展不开。
一个黑山营的伍长,刚一刀劈开一个虎贲营盾手的盾牌,还没等高兴,侧面两柄钢刀,已经悄没声的,划破了他的喉咙和后心。
这种血腥的绞杀,在战场的每一个角落,都在上演。
虎贲营的汉子们,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雷霆万钧,绝不给敌人半点喘息的机会。
那独眼龙的大当家,也早就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惊的是魂飞魄散。
他眼瞅着自个儿手底下那上百号弟兄,被那伙突然冒出来的杀神,跟那砍瓜切菜似的,一片一片地放倒,那只独眼,都快瞪裂。
他再也顾不上去管什么许青山的脑袋,也顾不上去想黄都司许诺的那些个好处,他脑子里,就一个念头。
跑!
他一拨马头,就想往那林子深处钻。
可他才刚跑出两步,面前,便多出来一个笑眯眯的,穿着身青色长衫的年轻人。
那年轻人手里,没拿刀,也没拿枪。
他只是把手里那把,从不离身的折扇,“唰”的一下打开,在那独眼龙的眼前,不紧不慢的,晃了三晃。
那扇面上,画的不是什么山水,也不是什么美人。
画的,是一只栩栩如生的,正准备择人而噬的,吊睛白额大虫。
那独眼龙瞅着那扇子,那眼神,一下子就变得有些涣散。
他只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那张带着笑的脸,变得无比的巨大。
然后,他便什么也不晓得,一头就从马背上,栽了下来。
许青山把那扇子收好,没再多看地上那个昏死过去的匪首一眼。
他转过身,瞅着那个正被王虎追得跟那丧家之犬似的,狼狈不堪的陈泰,那双深邃的眼睛里,一片冰冷。
战场的中心,陈泰晓得,跑不掉了。
他那张脸,也变得狰狞起来。
他抽出腰间的佩刀,从马背上一跃而下,不退反进,迎着王虎就冲了上去。
“哪里来的野狗,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王虎那双虎目里,全是血丝,他嘴里,也只回了三个字。
“杀你的!”
两道身影,狠狠的撞在了一块。
陈泰的刀法,是正经的军中路数,大开大合,一招一式,都透着股子沙场上的狠厉。
可王虎的刀法,却没半分章法,就是劈,就是砍,就是拿命去换。
他硬是凭着那股子不要命的劲儿,和那身变态的筋骨,跟陈泰斗了个旗鼓相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