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回到江城
宴席设在别墅一楼的偏厅,一张巨大的红木圆桌,足以容纳二十人,但今晚,却只坐了寥寥数人——苏九、方德正、方婉琴,以及方德正的两个弟弟,方德明和方德远。
菜肴精致考究,是地道的本帮菜,但席间的气氛却并非完全围绕着美食。
所有人的焦点,都集中在苏九身上。
几杯酒下肚,方德正那苍白的面色,也泛起了一抹红晕。
他放下象牙筷,感慨万千地说道:“苏先生,实不相瞒,自从我父亲晚年开始,我们方家就怪事不断。我父亲是突发心梗走的,走的时候才六十出头,正值壮年。”
“到了我这一辈,生意上看着红火,但总是会遇到各种莫名其妙的意外,大项目功亏一篑,得力的手下突然背叛,我自己也是常年头痛失眠,看过无数名医,都查不出个所以然。现在想来,……”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下来,感叹地叹了口气。
他身旁的方德明也接口道:“是啊,我主管海外的业务,前几年顺风顺水,可就从大概五年前开始,屡屡受挫,好几个稳赚不赔的投资都莫名其妙地亏了血本,我还以为是自己流年不利,没想到根子居然在家里!”
听着方家兄弟的诉苦,苏九只是平静地听着,他知道,这都是气运被窃后最直观的体现。
家族气运衰败,反映到个人身上,就是诸事不顺,百般蹉跎。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苏九淡淡开口,话锋一转,看似随意地问道:“方先生,我对方家的发家史倒是颇为好奇。”
听到苏九这么一说,方德正也缓缓开口道:“苏先生既然想听,那我就唠叨下。我爷爷方宗景,其实就是个江北来的穷小子,没什么文化,靠在码头上扛大包过活。”
他的声音沉缓下来,在回忆思绪。
“那大概是一百年前,也就是上世纪二十年代的某一个冬天。那晚风雪很大,我爷爷干完活,拖着疲惫的身子准备回他那个破烂的窝棚。”
“路过外白渡桥的时候,看到几个人正围着一个倒在雪地里的人拳打脚踢。我爷爷虽然穷,但天生一副热心肠,看不惯这种以多欺少的事,想也没想就冲了上去。”
“他年轻时力气大,一个人打跑了那几个地痞流棍,才发现雪地里躺着的是一个穿着长衫、文质彬彬的中年人。”
“那人被打得头破血流,已经昏迷了过去。我爷爷就把他背回了自己的窝棚,用自己仅有的一点钱给他请了大夫,又衣不解带地照顾了好几天,那人才终于醒了过来。”
故事讲到这里,方婉琴和她的叔叔们都安静地听着,这段往事,他们从小听到大,早已烂熟于心,但此刻从父亲口中再次讲出,却别有一番滋味。
方德正继续说道:“那位先生对我爷爷感激不尽,但他似乎有什么急事,伤势稍好一些便要离开。临走前,他想给我爷爷一笔钱作为报答,但我爷爷没要。”
“他说救人不是为了钱。那位先生见我爷爷为人实在,便从怀里掏出了一块半个巴掌大小的墨玉令牌,交给了我爷爷。”
“令牌?”苏九的眼皮微微一跳,不动声色地问道。
“对,一块令牌。”方德正点了点头:“那位先生说,他自己不方便出面,但这块令牌,在魔都滩能办成很多事。”
“他告诉我爷爷,他姓‘萧’,让我爷爷拿着令牌,去当时法租界的一家叫做‘百川商行’的地方,自然会有人接应他。说完,那位萧先生就匆匆离去了,从此再也没有出现过。”
“后来的事情,就像做梦一样。我爷爷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去了百川商行,没想到对方一看到那块令牌,态度恭敬到了极点,当场就给了我爷爷一笔启动资金。”
“我爷爷就靠着这笔钱,从一个小小的米行做起,加上百川商行在暗中的各种扶持,生意越做越大,才有了我们方家后来的基业。可以说,没有那位萧先生,就没有我们方家。”
方德正说完,端起酒杯,朝着空中遥遥一敬,叹道:“只可惜,我爷爷终其一生,都没能再见到那位萧先生,当面道一声谢。我们方家也一直将他视为最大的恩人。”
然而,听完这段故事的苏九,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萧!
魔都萧家!
别人不知道,他身为苏家堪舆一脉的传人,又怎会不知!
那根本不是什么普通的富商巨贾,而是上个世纪在玄学界凶名赫赫的一个风水世家!
这个家族行事诡秘,手段霸道,尤其擅长布置各种掠夺他人气运的阴毒阵法,以壮大自身。
他们所修的,是堪舆大道中的一条歧路——霸道!
强取豪夺,以他人为资粮,不敬天地,不畏因果!
苏九一直以为,这个家族在后来那场席卷神州的巨大变革与战乱中,因为行事太过乖张,早已被清算,断了传承。
却万万没想到,他们不仅还在,而且百年来,一直像一只寄生虫般,死死地趴在方家身上吸血!
什么报恩?
什么扶持?
那从头到尾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
一场长达百年的投资!
方家先祖不过是一个早就谋划好的工具人。
他们看中的,不是方宗景的热心肠,而是他那虽然贫苦,但根骨清正、气运绵长的命格!
他们扶持方家,是为了让方家这棵“人参”长得更肥美,好让他们收割!
江城的祖宅,魔都的别墅,恐怕都是在那位“萧先生”的“指点”下,一步步落入圈套的。
好一个“恩人”!
好一招“润物细无声”的窃运之术!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风水师斗法,而是两个玄学世家之间,跨越了百年的因果纠缠。
难怪一个百年前,方家送出的信钱会主动断了联系,看来,多半和这个萧家有关系。
这里面恐怕还有一些自己不知道的秘闻。
想到这里,苏九心中一动。
他面色恢复如常,看不出丝毫波澜,只是对众人说道:“方家的这段过往,确实堪称传奇。不过,既然如今对方的局已被我破去,难保他们不会恼羞成怒,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随身的布包里,掏出了几张早已备好的黄纸符箓。
这并非他事先准备,而是在刚才听故事的时候,暗中以指尖凝聚气机,凌空绘制而成。
他将一丝精纯的皇道龙气,悄然注入其中。
“这是我画的几张平安符,你们一人一张,贴身放好。此符或许挡不住对方刻意的风水谋害,但至少能抵挡一些阴邪之气的侵扰,若真有大的危险,也能为你们示警,争取一线生机。”
这几张符箓看似普通,但上面朱砂绘制的符文却隐隐有流光转动,散发着一股令人心安的阳刚之气。
方德正等人如获至宝,连忙起身,双手接过,脸上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多谢苏先生!多谢苏先生!”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风水顾问了,这是救命的恩人,是庇护家族的靠山!
方德正心中暗下决心,无论如何,一定要和这位深不可测的苏先生,建立最牢固的关系。
晚宴在一种感激而又凝重的气氛中结束。
方德正本想亲自送苏九回酒店,但被苏九婉拒了。
最终,这个任务落在了方婉琴身上。
“婉琴,一定要把苏先生安全送到,替我再次表达感谢。”方德正郑重地叮嘱道。
“知道了,爸。”方婉琴点了点头。
夜色已深,一辆红色的保时捷panara平稳地行驶在魔都的街道上,车窗外是流光溢彩的城市夜景。
车厢内很安静,只有轻柔的音乐在流淌。
方婉琴专心地开着车,但苏九能感觉到,她的余光时不时地会落在自己身上。
“苏先生……”方婉琴终于打破了沉默,她的声音比平时要柔和许多,“今天……真的太谢谢你了。如果不是你,我们方家可能……真的就完了。”
“我说了,分内之事。”苏九看着窗外,淡淡地说道。
“不一样的。”方婉琴摇了摇头:“我联系过很多所谓的大师,他们要么是骗子,要么就是看出一点门道,但都吓得不敢接手。只有您……你不仅看出来了,还真的能解决。”
“上一次您就救了我一命,这一次解决了江城祖宅的事后,又麻烦您来到魔都。”
……
很快,车子抵达了苏九下榻的酒店。
方婉琴停好车,坚持要送苏九上楼。
两人并肩走进电梯,狭小的空间里,气氛变得更加微妙。
方婉琴身上那股淡淡的、混合着香水与女性体香的气息,萦绕在苏九的鼻尖。
电梯门打开,总统套房的门就在眼前。
苏九刷开房门,转过身,对她点了点头:“好了,就到这里吧,你早点回去休息。”
方婉琴却站在门口,没有立刻离开。
她看着苏九,美眸在廊灯的映照下,波光流转,似乎有很多话想说,但又不知从何说起。
方婉琴咬了咬嘴唇,向前一步,突然伸出手,轻轻抱了苏九一下,动作很快,如蜻蜓点水,一触即分。
“再次感谢你。”她的脸颊微红,说完这句,便像是怕苏九看出什么一样,转身快步走向了电梯,甚至没敢再回头看他一眼。
苏九站在门口,摸了摸鼻尖,感受着空气中残留的那一丝香气,无奈地笑了笑,随即便关上了房门。
儿女情长,从来不是他这种人该优先考虑的事情。
……
第二天,苏九没有在魔都多做停留。
这个萧家,已经这么多年没有在玄界露面了,既然对方这么隐藏,那么肯定是有什么谋划。
对方盘踞魔都百年,根深蒂固,势力之庞大难以想象。
在没有绝对的把握之前,他不会轻举妄动。
斩断方家的气运通道,只是一个开始,也是一个警告。
他相信,对方现在肯定已经焦头烂额,短时间内,应该无暇他顾。
他婉拒了方家安排私人飞机的好意,自己订了最早一班的高铁,返回了江城。
回到江城大学附近那间熟悉的出租屋,苏九才感觉整个人彻底放松了下来。
处理方家的事情,尤其是最后破阵,对他心神的消耗极大。
他准备给自己放几天假,好好休息,顺便消化一下这次的收获。
他洗了个热水澡,换上一身舒适的家居服,往床上一躺,正准备补个回笼觉。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手机振动了起来。
苏九皱了皱眉,拿过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