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张晓佳
清点完人数，教官和还能喘气的男学员，搀扶着女学员手脚并用，爬回六楼。
“一次拉练，全特么一副打了败仗，残兵败将的样子！没眼看！”教官一路啧舌。
周一破天荒没有训练，在宿舍里修整一天。
起床哨声一响，大家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浑身酸痛，动作僵硬迟缓，像被操控的木偶。洗漱完默默等着集合吃早饭。
张晓佳一直在床上睡着没有一点动静。
陈素走到她的床前，还没发声。班长莹莹隔着桌子，手放在嘴巴上，轻轻的“嘘”了一声。
陈素马上噤声。
吃完饭回来，张晓佳还是没有动静。
宿舍里的人都开始狐疑，感觉发生了什么事。
莹莹悄悄告诉所有人，教导员已经下令：不允许任何人和张晓佳说话！不许任何人给她吃的！
这是要饿死她吗？！承书想。
宿舍里，安静得让人窒息，没人敢发出声响。
军营是个大熔炉，炼成铁钢还是炼成废渣，都只能靠自己。
这次的拉练，是炼成废铁一块了。
睡了一晚，体力虽然恢复了不少，不过意识和身体还是分离的。
其他人也没好到哪里去。
整层楼弥漫着一种沉默的压迫感，没有人愿意说话，每个人都沉浸在压抑的情绪中。
周二，张晓佳睡在床上，还是纹丝不动。
吃完早饭回到宿舍，还没来得及坐下，集合的哨声就响起来，舍友们熟练的边往外跑，边戴帽子系腰带提上鞋子，动作娴熟利索。
等大家全都跑了出去，承书扫了一眼四周没人，匆忙跑到张晓佳床边，掀开蒙在她头上的被子，她吃了一惊。
张晓佳满头满脸的汗和眼泪，眼睛哭肿成一条缝，脸也肿的像个猪头，像是被人狠狠打过一样。看到承书，抑制多时的委屈忽地爆发，她抽噎着哭出了声。
那种哭声不是真正的哭喊，是哽咽成兽般的低鸣，压抑而痛苦，她的身体因为强迫自己不哭出声，而不自觉地抖动着，床铺也随着一起晃动。
承书心底一阵难过，从口袋里掏出两个馒头，塞到她的被子里，小声说：“别哭，别哭，先吃点东西。”
她想安慰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感觉说什么都会显得很假。她用手去擦她脸上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
张晓佳伸出手，紧紧抓着承书的手，喉咙里发出闷响，哽咽着，泪流满面，可是却对着承书笑。
那样子好瘆人。
泪水顷刻溢满了承书的眼眶。
她快速跑出房间，向操场冲去。
如果迟到了，会被罚的。
午饭后回到宿舍，气氛不再那么沉重。
大家又开始有说有笑，只是都不愿提及张晓佳的存在，甚至连她那一角的空气，大家都避之不及。
不可能在众人眼皮子底下，把吃的给她。承书默默的坐在桌子旁，等待所有人都离开的一刻。
等了很久，那四个人像是事先商量好的，班长出去了，梅梅就在；梅梅出去了，陈素就在；陈素出去了，林梦云就在；总算等到林梦云出去了，班长掐准时机，又回来了！
真让人奔溃！再等下去，下午的训练就要开始了。
承书实在沉不住气，等宿舍只剩下陈素，她把食品袋掏出来，快速往张晓佳的被子里一塞。
这次，张晓佳主动掀开被子，抬起头，无声的冲着承书笑了笑，苍白悲凉的笑容扯动她肿胀的脸，她的脸上没有泪水。
陈素看看承书，又看看她，眼眶红了。
像是想让承书放心，晓佳半坐起来，咬了一口鸡腿，嚼了几口，泪水却大颗大颗的滚落下来，她扭头看向窗外。
承书和陈素心里发酸，不敢看她。
“班长连拉练都没参加，为什么她什么事都没有？！她的被子也没比我叠的好！”张晓佳忽然说，长时间的静默让她的嗓子变得沙哑。
一个她们一直不敢直面的事实，被晓佳撕破最后一层遮纱布。内心的惊恐吓退了承书和陈素的心酸和伤感。
她们相互看看对方，感觉事情复杂到超出她们能理解的范畴。
晚上熄灯后，承书拿着馒头蹑手蹑脚，准备爬上张晓佳的床，却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一头睡，和承书头对头。
承书躺下来，伸长手把装着馒头的袋子越过床架，放在晓佳的枕头上。
一只手从上铺伸下来，是两个红红的苹果。
承书心里一喜，接过来，把另一个原样递过去，晓佳接过苹果。
三人躲在被子里，偷偷的吃。
这一刻，她们忘了身体的酸痛和精神上的苦涩。所有的痛苦都被这小小的分享，瞬间吞噬，变得模糊，不再那么重要。
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周五早饭后，承书带着馒头回到宿舍，却发现晓佳的床铺是空的。
她的心猛地一沉，脸色唰的变了，陈素的脸色也一下变得阴沉。
俩人都有点做贼心虚，不敢发声问“张晓佳人呢？”几乎是同一时间低头，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出宿舍。
疾步下楼，绕到宿舍楼后面的灌木丛里，手忙脚乱地掰开馒头，大口往嘴里塞，差点没噎死！
俩人匆匆忙忙“毁尸灭迹”完，站起身，装着刚吃完饭从食堂回来的样子。
“她会去哪里呢？”承书问。
“她在床上躺了5天，没见什么人来找她。会不会她自己回家了？”陈素脑洞大开。
“她这样子回家，家里人会被吓死！怎么跟家里人说？哪怕打官司也要有个凭证吧！她没办法自证。”
“你别吓我！怎么会要打官司？！没那么严重。”陈素扶扶承书的帽子，“你的帽子怎么总是歪着戴！”
承书没好气：“我剪完头，帽子就变大啦！我一动，可不就歪了嘛！”
“以后在教导员和队长面前要小心，记住了吗？”
“我一直都很小心！”承书自嘲地笑，“你是担心她会像对待晓佳那样对付我吗？我才不怕！我不是她！只要我什么都做好！我看她拿我怎么办！”
“我不喜欢她们！”陈素怨愤的说。
“我也不喜欢！”承书说，“不过，她们也不会在乎我们是不是喜欢她们。你为什么考军校？”
“我是特招进来的。”陈素扎了个马步，“你呢？后悔了？那么高的分！”
“我啊......”承书的cpu疯狂转动，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替代，“脑子一抽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