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的品鉴官一只往前走

第四十章 我想要的只是你

绞盘急速旋转,三人顺着钢索迅速被拉了上来。

最后一个爬进机舱的是无伤,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冲了进去,机舱门猛地合上,发出沉闷的“砰”响。

“你奶奶的!你丫就不能早点把爷拉上来?!”无伤大声咒骂着,“让爷在下面荡秋千,差点没把老子给晃出翔!”

隋军大笑:“下次老子让你单吊,看你小子能吊多久!”

韩旭靠着舱壁,捂着肩膀,子弹擦过他的肩头,迷彩服上的布料被撕开,血顺着伤口不断的渗出,张玉从背包里找出急救箱,简单处理了伤口。

机舱内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硝烟味和一股无法形容的铁锈味。队员们散乱地靠着机舱壁,疲惫得闭上了眼睛。

无伤靠在舱壁的一角,身上的衣服被冲击波划拉成了破布,小腿处被灼伤的地方,有种蛋白质烧焦的气味,钻心的疼。

身体的疲惫感压倒了疼的感受,能感觉到疼问题就不大,他闭上眼,沉沉睡去。

回到营地,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夕阳的余晖洒在营地外的草地上,映得一片金黄。

疲惫的队员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休息区。

无伤和隋军简单打个招呼后,走下直升机,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草香,他贪婪的深吸一口。

踏上草地的那一刻,他如此清晰地认识到生命的脆弱和美好。

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韩旭洗完澡出来,看到无伤坐在窗边的地上在看信。

那信少说看了有几百遍,执行完任务一回来,他就坐在那里看,破衣烂衫,一身的硝烟味和血腥味。

以前每次执行完任务,无伤总是抢在他前面洗澡换衣服。

“有那么好看吗?!血衣都不脱了,坐地上一看一晚上。真糙!”韩旭从柜子里翻出干净的作训服穿上,嘴里嘟囔着。

无伤抬头,满脸的尘土和油彩,黑黢黢的,看不清五官,只有眼睛亮得能映出星河:“你懂个屁。”

“行行行,我不懂。”韩旭耸肩,走到他身边蹲下,“这得是啥天书!沉迷成这样,让我看看!”

无伤猛地把信往怀里一收:“想看?做梦!”

韩旭啧了一声,探头去看,“行吧,哥不碰。这是承书给你写的第一封信吧?”

“她们开始射击训练了。”无伤的嘴角微微扬起,露出白得耀眼的牙齿。

这个陷入热恋的少年,明明藏不住心事,却又不肯全然袒露,笑意里满是少年才有的无所顾忌与炽热,连空气都似乎染上了一层不易察觉的甜味。

“她们这种类型的军校,军训强度不会很大很严格吧?”

“信里没有说。”无伤眼皮都没抬一下,幸福的光彩让他的脸变得柔和而明朗,像薄暮时分洒在湖面的金色余晖,纯粹又满溢着热烈的气息。

“那她说些什么?难不成通篇就是想你,爱你?”韩旭浑身鸡皮疙瘩掉一地。

“滚。”无伤瞪了他一眼。

“行吧,你不说,我自己看。”韩旭突然话锋一转,手比嘴快,猛地伸出手,闪电般捏住无伤的手腕,顺势一拧,将他压倒在地。

无伤猝不及防,反应过来时信已经到了韩旭手上。

“靠!”无伤猛扑过去,伸手去抢,韩旭早有准备,身体往后一仰,干脆就势往地上一躺,信高高举在手里。

“瞧瞧,这么紧张,是不是写了情诗?哈哈,我就看看。”韩旭展开信纸,嘴角的笑意愈发扩大,开始大声念了起来:“无伤,听同学说,我们写的信……”

无伤死死压住他胳膊,另一只手拼命去抓,韩旭左闪右躲,抬起膝盖顶住无伤的腰,把信挡在胸前,目光在信纸上扫动。

他抬起一只手示意无伤:“等等,别急,我就看看——”

语气温柔得像是在劝,而不是在争。

无伤怕碰到他受伤的肩膀,放开他。韩旭原本得意的笑容渐渐收敛,定定地看着信的内容,嘴唇微微张开,眼神里的调侃被某种出乎意料的情绪替代。

无伤,

听同学说,我们写的信,队部要先检查才会发出去,所以你不是读这封信的第一个人。尽管我是多么的想,这封信你是唯一能看的人。

入校后,在每天的跑步,每一个动作训练,每一项制度约束中,我都在想象你是怎么度过的。我常常问自己,仅仅是你曾经告诉我的:保家卫国,这四个字就足以让你能承受那么艰苦的训练吗?应该不仅仅是这些,你还有多少没有告诉我的心事呢?我多么想能从你的嘴里听到,你每天在做什么?经历了什么?在执行什么任务?有没有受伤?看,我要的这么多。

《我想要的只是你》

我想写风,

写它穿过山川时的呼啸,

写它绕过树梢时的轻吟,

只因你站在那里,便成了风的方向。

我想写雨,

写它落在屋檐时的低诉,

写它击打湖面时的涟漪,

只因每一滴水,都渴望亲近你。

我想写你,

从眼中的星辉,到眉间的微光,

从低声的呢喃,到指尖的温暖。

写你的一切,

写你是我心底从未言说的秘密,

写那穿越四季、绵延不绝的牵挂,

是我每一次抬头,

都在找寻的方向。

神啊,

我有写不尽的思念。

写你,

是写一场流星掠过天际,撕裂夜幕的光芒;

是写一轮赤红的旭日,推开雾霭的胸膛;

是写我目之所及的所有山川河流,

都为你而活,

都因你而鲜亮。

若我化作烟,我愿在风中消逝,

融入你每一次醉人的呼吸。

若我化作火,我愿在最冷的夜,

给你点亮一瞬的温暖。

若我是一粒尘土,我愿随风飞舞,

落在你的眉梢,停在你的指尖。

我愿为你,做一场四季的风,

为你拂去疲惫,点亮沉寂,

我愿舍弃所有,

以思念你为此生所愿。

你不必完美,

不必强大,

我喜欢,

就已足够。

信里一句“爱”都没有,字里行间却全是深沉执着又完全接纳的理解支持和追随仰慕。

韩旭看到世界的一切奔涌而来,忘了身上还压着无伤的力道。

他也谈过恋爱,认真的爱过,和女朋友互相写过情书。他记得那些纸上的情话,写满“想你”“爱你”,多半直白热烈,那些信是甜的。每次读完,片刻的欢喜之后,有种虚无的空虚感。

他侧过头,看向无伤。

他明白无伤为何在这封信里沉浸得这么彻底。

这个心气高傲,喜欢做令人景仰英雄的少年,从尸山血海中走过,带着一身浴血,一个个生命在手中终结。

那种渗入每个毛孔的孤独和手上流淌着鲜血的迷茫,不是几句“爱你,想你”就能把他们从深如地狱的泥泞里连根拔起。

他们需要一个能理解他们,和他们平等的站在一起的灵魂,需要精神上毫无间隙的依靠和陪伴,需要能真正直视他们的同类人。

只有坚定强韧的包容和懂得,才能安慰他们恐惧的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