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1章 城外的埋伏
演武场上的喧嚣仿佛被隔绝开来,柳如山陷入了一种极致的沉默。他低垂着眼睑,目光落在自己因用力过度而微微颤抖、沾满尘污和些许血渍的手上。
脑海中飞速权衡着利弊得失。答应,意味着卷入更深的漩涡,接受一场吉凶未卜的后续比试;不答应,可能立刻就要面对南家的发难乃至更可怕的围剿。
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息都变得无比煎熬。
他能感觉到台下无数目光的灼烧,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缓慢的跳动声,甚至能清晰地感知到体内伤势带来的阵阵抽痛。
终于,他抬起头,目光先是复杂地看了一眼嘴角噙笑的路遥,然后转向评判席上面色不善的南震瑾和南震海。
他深吸了一口气,牵动了胸口的伤处,引起一阵剧烈的咳嗽,嘴角又溢出一缕鲜红的血丝。
他抬手略显狼狈地擦去,声音因为伤痛和力竭而显得有些沙哑低沉,却清晰地传遍了突然安静下来的演武场:
“二位前辈,”他拱手,姿态放得很低,“晚辈方才侥幸胜了半招,然自身亦受创不轻,本源震荡。
若即刻再行动武,恐难以发挥实力,反倒辜负了前辈们设擂切磋的美意,也是对对手的不敬。不知……可否宽限十日,容晚辈稍作调养,再行比试?”
这番话,说得颇为得体,既承认了南家的地位,给出了合理的理由,也表达了愿意接受后续安排的姿态,给了南家一个台阶下。
果然,听到这话,原本脸色阴郁的南震瑾顿时大喜过望!
他正愁如何挽回颜面,如何名正言顺地再次对付柳如山,没想到对方竟然自己主动提出了再战!这简直是瞌睡遇到了枕头!
他脸上瞬间阴转晴,甚至控制不住地露出了笑容,仿佛已经看到了十日后柳如山被南家另一位天才狠狠踩在脚下甚至当场格杀的场景,连忙笑着回应,声音都洪亮了几分:
“当然可以!柳小友所言极是!养好伤才能发挥出应有的实力,我南家岂是趁人之危之辈?十日之后,再好生切磋一番!”他仿佛生怕柳如山反悔,答应得极其爽快。
一旁的南震海也是微微颔首,面色缓和了许多,沉声道:“既然如此,便依柳小友所言。柳小友可先回去好生休养,我南家过几日便会出示正式公告,昭告全城十日后的比试。”
他的目光在柳如山和路遥之间转了一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路遥的突然插手和柳如山的顺势提议,让他觉得此事并非表面那么简单,但眼下这确实是挽回局面最直接的方式。
台下的观众原本还在为南家干脆认输而惊叹连连,此刻又见双方三言两语间竟达成了十日后再战的约定,顿时一片哗然,嘈杂声浪陡增数倍!
“还要再打一场?”
“十天后?有好戏看了!”
“这柳如山倒是硬气,伤成这样还敢约战!”
“我看他是骑虎难下,不得不答应吧……”
“南家肯定还有后手,这下热闹了!”
人群兴奋地议论着,期待着十日后另一场龙争虎斗。
没人注意到,在人群外围,一位身穿灰色劲装、面容冷峻、左侧脸颊上有一道狰狞疤痕从眉骨划至下颌的男子,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他眼神锐利如刀,始终密切关注着台上的动向。
当听到柳如山提出十日之约并被南家应允时,他眼中闪过一丝“果然如此”的神色,随即低下头,用微不可查的声音对身旁左右两名看似普通观众、实则气息沉稳内敛的汉子低声吩咐道:
“目标已确定,十日之期,变数太多,夜长梦多。按第二计划行事。先出城,在他们必经之路上埋伏。
务必生擒柳如山,若有阻拦,格杀勿论!”
“是!”左右两人面无表情,低声应道,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而危险。
一声令下,周围看似分散站立的十余人,动作极其轻微而有序地开始向人群外移动。
他们穿着普通,混在人群中毫不起眼,但移动间步伐稳健,彼此呼应,隐隐构成一个简易的阵型,迅速而无声地挤出喧闹的人群,如同水滴融入大海般,悄无声息地没入了演武场外围错综复杂的巷道阴影之中,很快便消失了踪迹。
他们的行动干净利落,显然训练有素,绝非寻常势力所能培养。
风波暂歇,人群开始逐渐散去。
柳如山强撑着向评判席拱了拱手,然后在路遥看似随意、实则隐含催促的目光示意下,缓缓走下演武台。
每一步都牵动着体内的伤势,让他眉头紧锁。路遥则不紧不慢地跟了上来,与他并肩而行,看似随意地打量着四周,实则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两人一路无话,穿过依旧喧闹的街市,走向青萍城的城门。城门口人来人往,车马喧嚣,守城的卫兵懒洋洋地检查着过往行商。
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染上了一层橘红色的光晕。
刚行至城门之外,离开了守城士兵的视线范围,踏上了略显荒凉的官道,路遥便忽然停下脚步,扭过头,对着柳如山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笑容中带着几分得意,几分戏谑,还有几分难以言喻的深意:
“嘿,小子,这下你可是欠下我一个天大的人情了!
要不是我,南家那两个老狐狸能这么轻易放你离开?怕是早就想着怎么把你‘请’回府邸‘好好招待’了。”
柳如山正暗自调息,压制体内翻腾的气血,闻言没好气地白了路遥一眼,声音依旧有些虚弱,却带着明显的不忿:
“人情?路前辈,您这话说的可就不讲道理了。若不是你暗中传音夸大后果,我岂会主动提出那十日之约?
平白无故又要再打一场恶战,这也能算我欠你人情?分明是你替我揽下了更大的麻烦!”他越想越觉得憋屈,这路遥分明是趁火打劫。
“啧啧啧,你这小子,真是不识好人心!”路遥夸张地摇了摇头,伸出手用力拍了拍柳如山的肩膀。
他下手没轻没重,正好拍在柳如山一处淤伤上,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龇牙咧嘴。路遥却恍若未觉,继续用一种充满诱惑力的语气说道:
“眼光要放长远些!你只看到了再打一场的麻烦,却没想到这背后藏着多大的机缘!南家屹立青萍城百年,藏宝库里的好东西数不胜数,神兵利器、高阶源术、灵丹妙药、奇珍异矿……哪一样不是源师梦寐以求的?
你若是能在十日后的比试中再胜一场,按照规矩,便可向南家提出一个条件,索要一件宝物!
哪怕只是其中最不起眼的一件,对你而言也可能是天大的机缘,足以让你受用无穷!这难道不比我直接帮你硬扛着南家那两个老家伙更划算?”
柳如山忍着肩头的疼痛,蹙眉沉思。
路遥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南家宝库的诱惑力毋庸置疑。但他很快又冷静下来,苦笑道:“机缘再好,也要有命拿才行。
南飞嶂已是四印巅峰,实力强横,我胜他已是侥幸,几乎底牌尽出,还落得这般重伤。十日之后,南家岂会再派弱者上场?
他们必定会派出更有把握的人选……难不成,南家年轻一代里,还藏着比南飞嶂更厉害的角色?
总不会……还有二十岁以下的五印源师吧?”想到这个可能,柳如山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危机感。
二十岁以下的五印,那简直是传说中的天才了。
路遥此时也收起了几分玩笑之色,摸着下巴,眼神中闪过一丝不确定:
“五印?嗯……应该没有吧?南飞嶂已是他们明面上最强的了。二十岁以下的五印源师,我还真没见过,那需要何等惊人的天赋和资源?
除非……”他顿了顿,压低了声音,“除非是传说中的‘先天源者’……”
“先天源者?”柳如山瞳孔微缩,随即又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猜测,
“先天源者身负天地气运,天生源纹五十道以上,修炼速度一日千里,堪称千百年难得一遇的妖孽。就南家目前这青黄不接、需要靠擂台联姻来维持声势的形势来看,怎么可能藏有这等人物?
若真有,早就名震四方了,何须如此麻烦。”他对自己的判断似乎很有信心,对南家的底蕴并不是很看好。
路遥闻言,不由得一瞪眼,笑骂道:“嘿!你小子,说话还挺狠,够刻薄!
不过……倒也是一针见血。‘青黄不接’、‘维持声势’,哈哈,这话要是让南震海那老家伙听见,非得气得吐血三升不可!
你这一张嘴,可是直接把一整个大家族都给得罪死了,半点回转余地都不留啊!”
柳如山轻轻哼了一声,嘴角扯起一抹无所谓的弧度。
事已至此,他与南家的梁子算是结下了,从一开始对方设计逼他擂台,到如今势同水火,早已无法善了和解。
既然如此,又何必再假意客套?不如一条路走到黑,十日后的比试,若有机会,定要将南家派出的源师再狠狠胖揍一顿,出了心中这口恶气!
他暗暗握紧了拳头,牵动了伤口,又是一阵钻心的疼。
二人站在城门一侧略显偏僻的官道旁说话,四周是半人高的荒草和零星分布的矮树丛。夕阳半落,天色迅速昏暗下来,远处的山峦只剩下黑色的剪影。
晚风吹拂,荒草发出沙沙的声响。
他们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和对话中,柳如山因伤势而感知下降,路遥则似乎有些过于得意和放松,竟都未曾察觉到,周围的荒草之中,十余道如同鬼魅般的身影,正借着地形和暮色的掩护,悄无声息地从四面八方向他们慢慢合围而来。
这些身影动作轻盈而协调,呼吸近乎屏息,显然都是精通潜伏刺杀的好手,他们眼中闪烁着冰冷而嗜血的光芒。
就在合围即将完成的刹那——
“动手!困住那个强的!”只听一声暴喝如同惊雷炸响,彻底打破了黄昏的宁静!
声音未落,三道身影如同离弦之箭,骤然从正前方的荒草中暴射而出,速度快得只剩下一片残影!目标直指路遥!
其中一人身形最为高大,气息也最为彪悍,正是那脸上带疤的灰衣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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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侧两人,一个面色焦黄,一个脸黑如炭,动作却丝毫不慢,三人呈品字形,瞬间便欺近路遥身前!
那黑脸男子在突进途中,更是随意地反手一掌,隔空拍向站在路遥侧后方的柳如山!
这一掌看似随意,却蕴含着极其阴寒凌厉的源力,掌风呼啸,带起刺骨的寒意,气势惊人!
柳如山本就重伤虚弱,反应慢了半拍,加之这一掌来得突兀狠辣,只觉得一股巨力夹杂着寒气扑面而来,根本无法硬接,只得闷哼一声,脚下踉跄,被逼得连连倒退,一下子跌退出三四丈远!
而他落脚之处,恰好是八名早已埋伏好的精壮汉子瞬间显形、组成的严密包围圈中心!
这八人个个太阳穴高鼓,眼神精光四射,气息浑厚,竟清一色都是四印源师的修为!
他们配合默契,步伐移动间,已然封死了柳如山所有可能的退路,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般压向他!
路遥遭遇突袭,虽惊不乱。
他瞪着虎目,精光爆射,迅速扫视了一圈围上来的三人以及远处被包围的柳如山,脸上那玩世不恭的笑容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稳如山的威严和怒意。
他声若洪钟,厉声喝道:“你们是何方宵小?竟敢在青萍城外如此近处,做这等劫道杀人的勾当?!可知我是谁?”
他试图用声音震慑对方,并点明地点,希望能引起远处城门守军的注意。
然而,正前方那位为首的灰色劲装疤面男子,脸上只有冷酷和不屑,根本懒得回答路遥的问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