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91
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 宋竹君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对劲，贺景珩暂时没理，而是说：“我这就回去。”电话挂断后, 贺景珩垂眸看着那几张被他攥在手里交叠在一起的纸。
那上面又被揉捏过的痕迹, 想来，写字的人心绪应该非常烦躁。
贺景珩站起身, 将手上的纸折了折, 塞进大衣口袋，随后出了门。
他站在门外, 密码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时，他突然就笑了，完全是被被南熹这个小缩头乌龟气笑的。
她难道没听过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这句话？
除夕夜，马路上的车很少, 贺景珩偶尔能在路边看到正放烟花的男女老少, 等红灯时，他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绕到了上次和南熹一起溜达的小道, 再往前一段路，就是可以放大烟花的地方，路边的小情侣正甜蜜的依靠在一起, 女孩儿双手拿着仙女棒, 而蹲在不远处的男孩正举着相机认真拍照, 时不时嘴里还说着什么，都的站在原地摆动作的女孩儿开心大笑。
看到这一幕, 贺景珩也笑了, 被这温暖的气氛所感染，但很快那抹笑就僵在了脸上, 像是一块还未吃完就已经融化在桌上的黄油，别扭，也变了味道，失了兴致。
之后的路，他不再刻意往路两边看，而是直直的盯着前面的路，一路开回了外婆家。
宋竹君一直在等贺景珩，听到门声响起来的时候，她赶紧从沙发上坐了起来，走到门口去迎。
“您还没睡？”贺景珩下意识问了一句，然后想起来今天是除夕，外婆一向有守岁的习惯，更何况饺子还没吃呢。
宋竹君看得出来自己的外孙有些魂不守舍，笑着问：“找到南熹了吗？”
贺景珩摇了摇头，“没有。”
“监控您看了吗？”
宋竹君嗯了一声，“你自己去看吧，我去把饺子煮了。”她说完就转身往厨房走，快要走到门口时又回过头往贺景珩的方向瞧了一眼，“景珩，永远要相信自己的选择。”
贺景珩笑着说了声好，没听出来这其中深意，他也完全没心思去想别的，就连他尽力挤出的那抹笑都像是被苦茶泡过，让人无论怎么看都心酸。
宋竹君也心疼，却没再多说什么，而是走进厨房去煮饺子。
贺景珩快步往楼上走，进去了书房。
电脑上，是宋竹君提前拷贝好的监控，贺景珩将进度条拉到最开始，摁了播放键。
时间倒退到几小时前，赵毓楠从外面进了院里，然后站在屋外大概有几分钟的时间，随后拿起电话，再然后南熹也举着手机从屋里出来......看到最后，贺景珩豁然明白，南熹为什么会不告而别，又为什么会匆匆离开。
那段视频他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赵毓楠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利刃深深地扎在t南熹的心里，同时也扎在贺景珩的心里。
她说的对，亲人永远是亲人，可这句话应该还有后半句，那就是，爱人永远是爱人，且永远唯一。
南熹于他来讲便是唯一的存在。
贺景珩直接给赵毓楠打了电话过去，电话被接起来的瞬间，他听到她那边有些嘈杂的背景声音，酒杯碰撞，欢声笑语，不难猜出，应该是在庆祝什么。
“找妈妈什么事？”赵毓楠此时还不知道贺景珩已经知道了所有，说话的语气同平时没什么区别。
她甚至连家里有监控录像这件事都不知道，因为这是贺景珩在外婆出院后找人安上的，赵毓楠来的次数很少，每次来都只是待几分钟就匆匆离开。
“你那边忙完了？”贺景珩语气显然非常淡漠。
可赵毓楠却没听出来贺景珩的情绪有问题，还以为自己的儿子终于良心发现开始关心她这个当妈的，“忙完了，今晚谈下了一个大合作，正办庆功宴呢。”
此刻的赵毓楠正沉浸在胜利的喜悦里，无论是事业上，还是别的，她都实打实的打了场漂亮的硬仗。
“来外婆家。”
“有重要的事？我这儿还有五分钟就结束了，你们等等我吧。”赵毓楠边说边端起桌上的酒杯和酒桌上的其他人笑着碰杯，就要挂掉电话。
“您找过南熹。”
贺景珩突然说出来的这句话，让赵毓楠原本端着酒杯的手僵在半空，她脸色忽然微变，空气瞬时安静，就连站在一旁的其他人也看出了不对劲。
刚才还热闹的包厢，这会儿静的连掉下一根针都听得到。
贺景珩说完后一直没挂断电话，而是在等赵毓楠回答，几秒后，赵毓楠终于出声，“等我回家说。”她说完赶紧把电话挂断，酒杯被她重重地放在桌上，她对身旁的人嘱咐了几句，随后拎上包，起身往外走。
一路上，赵毓楠的心里都有些忐忑，她从包里翻出手机给正在家里包饺子的贺怀谦打了一个电话。
“现在开车去我妈家。”
她语气很急，吓得贺怀谦连忙问：“老太太又犯老毛病了？” 可赵毓楠现在哪有心思跟他解释那么多，只说：“不是，赶紧出发就行了，到了你就知道了。”
贺怀谦只比赵毓楠晚到了五分钟，一进门就看到坐在沙发上的三个人，屋里的气氛却和外面的冷空气无异。
他坐到赵毓楠旁边的位置，侧头轻声问了句：“怎么了？”
贺景珩没说话，面无表情地将那段监控投在了屏幕上，画面里的赵毓楠，一副咄咄逼人的模样，在南熹已经愣在原地说不出一句话的时候，她甚至在离开前还说了一句：“如果你还坚持爱情至上这个原则，那就不要怪我亲手引爆这个雷。”
“只要你不进贺家的门，只要你和景珩不结婚，丑闻在这之前引爆，对我们家根本没影响，况且，你心里即便再恨你的父母，也不想他们被人戳着脊梁骨过日子吧？南熹，你好好考虑考虑......”
“阿姨是为你好。”
她一脸高傲地转身离开，上扬的嘴角是属于胜利者的微笑，而南熹，呆呆地站在原地，等到天空飘起了雪花，她才终于浑身颤抖地进了屋，但很快又拎着包出来，最后消失在监控死角的位置。
监控到这里就算结束，南熹落寞的背影深深刺痛着贺景珩的双眼，无论看几次，他的心都会被揪的生疼，他红着眼眶转头瞪着赵毓楠。
“这就是您解决事情的办法？我看您是电视剧看多了！”贺景珩语气不善，宋竹君坐在旁边一言不发，突然知道为什么一在南熹面前提到家里，她就会下意识的不自然。
真相往往带着冲击。
南熹是个可怜的孩子，但她却能理解她为什么一言不发地离开，也明白她为什么一直不说。
南熹不需要怜悯，也不希望贺景珩是为了可怜她才忽视这个问题继续和她在一起，但她下意识选择了逃避，可能是因为那时候年纪太小，逃避是她唯一能做的，久而久之，再面对这件事情的时候，逃避就成为了一种习惯。
南熹是一个骨子里有些傲气的姑娘，她不想被人看轻，也不屑别人的目光，这件事若是换成别人，或许她不会这么在意，因为不值得，但贺景珩不一样。
宋竹君看得出来，南熹是真的对贺景珩有感情，可感情往往有时会影响人的判断力。
“你这是在怪我？”赵毓楠显然更不满，“她是在骗你！你弄清楚好不好？我这是在帮你！”
赵毓楠显然并不满足于好声好气地坐着和贺景珩理论，她直接站了起来，走到贺景珩面前，拿出手机，翻出早就拷贝好的东西，怼到他眼前，让他好好看清楚。
“你看看，作风不良！这样的家庭能教育出什么样的女孩儿？你难道没想过？”
贺景珩擡手拿过赵毓楠的手机，赵毓楠还以为他是开窍了，原本满是怒气的眼神顿时柔软下来，“好好看看吧，你应该感谢我，我出面，那姑娘还能记着你的情分，如果是你自己来解决，难免不会生出一些有的没的的事情。”她说完就要转身坐回去，可谁知一垂眼，就看到贺景珩正在删除上面的东西。
赵毓楠想要伸手去阻止，可却晚了，贺景珩的动作太快，她抢回手机的同时，最后一个视频也被他点了删除。
“你！”赵毓楠被气的简直说不出话来。
“这颗雷，您引不爆。”贺景珩轻飘飘地说了一句，随后起身准备往外走，“那个叫顾泽的也一样！”
提到顾泽这个名字，贺景珩的眼神忽然变得狠戾起来。
“这件事我早就知道，南熹从来没骗过我，您对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诋毁，侮辱，她是我的女朋友，您喜不喜欢是您的事，但我要和她在一起是我的事！”
“我是你妈！”赵毓楠突然大声喊道。
贺景珩看着她，冷笑出声，那股冷意浸满他的瞳孔，让赵毓楠不禁打了个寒颤。
她第一次感觉，眼前的人让她觉得陌生，那个小肉团子好像与她越来越远……
“您现在记起来您是我妈了？我生日是什么时候您知道吗？我中考考了多少分？高考考了多少分？我幼儿园得了多少奖状？我学会的第一个字是什么？”
一连串的问题令赵毓楠哑口无言。
贺景珩看着愣在那里的母亲，继续说： “您应该庆幸，幸好这些事不是您授意为之，否则，我当初说的一定会做到。”
“为了那样一个家庭的女人？”赵毓楠满脸不理解。
“家庭是我们能选的吗？”贺景珩语气认真，像是真的在寻求一个正确答案。
“就像我，小的时候我希望父母常常陪在我身边，我希望爸爸或者妈妈去参加我的家长会，我希望放学时来接我的不是阿姨，而是爸妈，后来我知道你们是在忙工作，人活着需要钱，我的期望又降低了一点，我希望你们可以在我放假的时候带我去一趟游乐场，可是呢？”
“您还记得吗？”
“你们把我关在酒店的房间，去谈生意。”贺景珩话说到这儿，就停了，他不愿意回想那些事情，说再多也没有意义。 “南熹也无法选择，她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不用别人下定义，任何人都没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