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唐纳德一行人在郊区庄园呆了近一个礼拜，除了最开始的晚上弗朗西斯子爵从杂货屋里拿出了一个黑色的东西之外，暂时还没有其它的动作。
而那个被子爵处心积虑要尽快送出庄园的东西，也到了唐纳德的手上，而他派出去的侍卫，也被唐纳德的侍卫暗中解决了。
弗朗西斯子爵陪伴国王待在庄园里，他也得不到有关外界的这些信息。
唐纳德将黑色的盒子打开，从里面只拿出一个极其普通的玻璃瓶，瓶子里装着深红色的液体，有些粘稠，不能完全确定这究竟是什么。
尼尔子爵皱着眉说：“陛下，这东西看起来有点诡异，您小心一点。”
唐纳德将玻璃瓶上的盖子打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传来，这一瓶……竟然是血。
满满一玻璃瓶的血，看着让人有些发毛。
用过早餐，唐纳德与伊莎玛丶弗朗西斯子爵一同去附近的森林琥珀散步。
三个人有沿着琥珀漫步地，此刻倒像是平凡而普通的一家人。
在岳父面前，唐纳德牵起了伊莎玛的手，两人宛如一对恩爱的夫妻。
“对了，弗朗西斯子爵，怎么最近没有见到子爵夫人？”
弗朗西斯脸上浮现出哀伤之色：“杰西卡她最近身体状态非常糟糕，原本陛下与伊莎玛成婚的那天，她就应该来参加的，只可惜她的病情实在太糟糕了……”
唐纳德关切道：“过段时间，我也应该去看看她。”
“陛下有心了！”子爵忙道，“只是杰西卡病得严重，我担心会传染到您。”
……
郊区庄园内，尼尔子爵推开了杂货屋的门。
屋子里的确摆放着许多扫把丶拖把丶抹布一类的杂物，看起来和普通的杂货间没什么不同。
然而，尼尔子爵敏锐地觉察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他开始在屋子里寻找通往密室的机关。
很快，在一个杂物柜的背后，尼尔发现了通往地下室的暗门。
通往地下室的楼梯有些昏暗，尼尔端了一盏油灯向下走去去。
越往下走，扑进鼻子里的血腥味就愈发浓重，直到尼尔子爵踩在地下室
的地面上，浓烈的血腥味险些让他把刚刚吃进去的牛排吐出来。
然而，地下室的景象却更让他汗毛直立。
墙壁上点着蜡烛，借着烛光能看到满地丶满墙的黑红色血迹，在室内的各个角落，都堆满了什么东西——走近一看，那些全是枯瘦如柴的尸体！
这些尸体大多没有头，只有一具具枯瘦干瘪的躯体，躯体呈现出诡异不正常的扭曲姿态。
它们看起来已经死了很久了，久到身上的腐肉都被啃食得七零八落，一条又肥又长的蛆虫还在尸体的骨头中爬行着。
“呕——”尼尔子爵终于忍不住，扶着墙角吐了出来。
“该死的，”呕吐了许久后子爵忍不住骂了一声，“弗朗西斯这个老东西究竟在搞什么东西，怎么这里死了这么多人？”
正在这时，地下室里突然响起“咚咚”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敲打着厚厚的墙壁，捶打声沉闷且吃力。
尼尔警惕起来，油灯在四周摇晃，他终于在地下室的角落处找到了又一扇铁门。
“咚咚”的声音正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尼尔子爵靠近铁门，犹豫片刻后，用力拉开了门。
“时间不早了，回庄园休息吧。”
围着琥珀闲逛了一圈，唐纳德说道：“这次在子爵的庄园里借住了这么久，明早我也该结束假期返回王宫了。”
弗朗西斯说：“陛下这么快就准备回去了，想再多待几天我也是非常欢迎的。”
他话虽然这样说，但表情却明显略微松了一口气。
三人往回庄园的方向走。
唐纳德一直拉着伊莎玛的小手，慢悠悠地走着。
“陛下，您这是什么意思？”
弗朗西斯子爵站在自己被王宫侍卫围满的庄园门口，疑惑地侧身询问唐纳德。
唐纳德看向站在门口的尼尔子爵，一君一臣视线略一交汇，尼尔便下令身边的侍卫将弗朗西斯团团围住。
伊莎玛不可置信地道：“陛下，您这是要做什么？”
唐纳德松开伊莎玛的手，走到尼尔身边，看着弗朗西斯深深地叹了口气。
弗朗西斯子爵被国王押进大牢的消息很快在宫廷贵族里传开了。
一开始还有一些贵族官爵们不服气，站出来替老子爵出头，然而，当尼尔子爵把弗朗西斯的罪证一一呈现在众人面前时，所有人都噤了声。
在王城公开的审讯台上，弗朗西斯被侍卫押着，在他的面前，是一个个被他运出老旧庄园黑色大箱子，这些物证都被阿多尼斯的手下追了回来。
打开箱子，所有人，无论是官爵贵族还是围观的百姓，都瞪大了眼睛，不寒而栗。 箱子里，满满的，是一颗又一颗人头。
这些人头表情惊恐，可怕的是，他们都被什么利器从额头中心硬生生挖开了一个洞，破洞的头骨里还淌着恶臭的脑浆。
其它的箱子里，除了人头，就是尸体，死者估计接近百人，全部都是死在了弗朗西斯的庄园里，
紧接着，迈克管家也被押了上来。
他脸上长满了胡茬子，浑身凌乱，扑通一声跪在了审讯台上，痛哭起来。
根据迈克的供词，这些死相凄惨的人，全部都是按照弗朗西斯的命令，从民间抓来的女巫和少数的男性巫师。
他跪在审讯台一边祈求神明的原谅，一边颤抖地讲述着自己如何将这些女巫从民间强行抓到庄园里，抓回去后又是如何对待他们，用刀子一点点花开他们的皮肤，让她们的鲜血源源不断地流淌进一个个的玻璃瓶子里。
这些被囚禁的女巫没有食物可以吃，更不会给她们提供任何睡觉的地方，她们一旦进了地下室，就只有暗无天日的等待被放血的命运——就像屠宰场上一只只待宰的羔羊一样。
在场所有人听着迈克的供词都变了脸色。
唐纳德皱着眉拿起手里装满血液的玻璃瓶子，声音低沉而严肃：“告诉我，你们残忍地杀害他人，抽出他们的血液，究竟是为了什么？”
弗朗西斯没有作答，不过关押了几天的时间，他整个人都苍老了许多，仿佛一下子就从一个意气风发的老子爵变成了一个颤巍巍的老头儿。
迈克对此也不知道，他无法回答国王的问话，只是在众人面前不停地忏悔着自己的过错。
人证，物证俱全，唐纳德在高台上威严地站起身，面色悲痛而威严地下令道：“处刑吧。”
侍卫们走上前，手里的长剑闪着冰冷的光。
弗朗西斯突然擡起头来，不甘心地大叫出声：“陛下，凭什么？我有话要说！”
唐纳德擡手示意，侍卫纷纷暂时退下。
“你说吧。”
“我的确有罪，但罪不至死。”弗朗西斯义正词严道，“陛下，我杀的这些，是女巫，不是人类！我杀的是对王国有害的女巫，她们活着也只会祸国殃民，给国家带来灾害！我有什么错？”
他说这话时，声音很大，底气十足，仿佛自己真的是在做一次正义的行动。
看着国王的脸色，王室贵族们不敢过多议论，然而看台下的百姓们却开始议论纷纷起来。
“是啊，子爵杀的是女巫，又不是我们……”
“女巫本来就是邪恶和不吉祥的存在，似乎这样也没什么错。”
“可是，即使是女巫，就可以这样残忍地虐待他们和杀害他们吗？即使是奴隶，也不能被这样对待啊……”
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弗朗西斯继续说道：“陛下，我是在为王国着想丶为民除害，我的一片忠心，陛下如果今天就这样处决了我，以后王室的威严必然下降，还有哪些老臣贵族们肯再为您效力！”
唐纳德眯起了眼睛。
他没有说话，只是高高地立在高台之上，身上的气场冷静而强大。
等人群渐渐安静，他冷冷地开口道：“女巫，就不是人了吗？”
在路易斯王国，即使是奴隶，他人都不能随意夺取他们的性命，除非奴隶犯了重大过错。即使一名奴隶被主人杀死，如果奴隶的亲朋好友对此事感到不满，依然有权力对这件事追查，如果发现奴隶的主人存在无缘无故虐杀行为，主人就会得到相应的惩罚，奴隶的家人也会得到一笔赔偿。
同样的，女巫也是人。
她们不属于奴隶阶级，但仅仅是因为与生俱来拥有了一些他人不具备的超能力，就被打压得连奴隶都不如。
甚至于，那些死去的女巫的家属们，即使失去了亲人，都不敢出面找任何人讨回公道。
人群又小声都议论起来。
“是人又怎样，陛下可别忘了，”弗朗西斯句句辩驳，“她们的存在只会给国家带来灾难，剿灭女巫是王国很早就定下来的规矩制度！”
“女巫在路易斯王国存在了这么多年，我们的国家不是一样经久不衰吗？”唐纳德冷笑一声，“你说得没错，今天，我也正想在这里向大家宣布一件事——”
“我，唐纳德，以路易斯的国王名义宣布，我决定即将废除女巫绞杀制度，解放女巫。”
唐纳德的话说完，众人先是一阵沉默，随后炸开了轩然大波。
“陛下，您疯了！”
“这，这怎么可以？”
“不，我觉得陛下没疯，陛下说得是对的。”
“陛下，我们支持您……”
史密斯伯爵率先站了起来：“陛下，你……”
“听我说。”唐纳德沉静地继续开口道，“我很能理解大家对女巫反抗的情绪，我明白这是为什么——这是来源于恐惧。”
“我们恐惧女巫神秘而与众不同的力量，担心她们随时随地可以轻易地夺走我们的性命，对我们造成威胁。”
“她们与生俱来的特殊能力甚至会让我们觉得，他们是一群怪物。”
“但是，亲爱的各位，女士们，先生们，你们擡头看看那些死在弗朗西斯手里的女巫们。”唐纳德说，“她们，真的有那么强大和可怕吗？”
人群不约而同地再次看向那些被弗朗西斯虐杀至死的尸体，纷纷不忍心地移开了目光。
是啊，如果这些女巫真的是祸害，可她们与整个国家一起存在了那么久。
如果这些女巫真的盛大而可怕，她们又怎么会被一个管家轻而易举地虐杀致死。